我突然想到一個人

那個人是我年輕時在鄉下酒吧認識的女孩子
她姓唐、我都叫她老唐
她是個挺悍的妞，喝酒從不猶豫
一個杯子就是一口，從來不管裡頭裝的是什麼

她的朋友也很多，來店裡喝酒時都是整群人
為人大方闊氣，小費也給的毫不手軟

後來這女孩嫁給了一個跟他在酒吧認識的男人
那男人同樣豪氣，也許是個性相似
所以進展得快，兩人很快速的在一起接著很快速的結婚

當喝他們的喜酒時
是我生平唯一見過新郎新娘敬酒
從頭敬到尾沒閃過酒的

只是人前看來再班配的一對
也會有外人難解的習題

兩年後簽字離婚
孩子歸父親

某天老唐來到店裡
只點了杯啤酒，接著看著我不說話
旁邊的客人喧囂依舊
而她只默默的一口一口慢慢喝著

「對你們男人來說，承諾算是什麼？」

『承諾就是要辦到的事不是嗎？』

「那為什麼他辦不到？」

『我不知道你們兩個承諾了什麼事』

老唐說著
出門隨時報備
就算上酒店也不亂來
錢歸她管
孩子照班表顧
絕不對她罵髒話
一週至少兩次的性生活
每月至少吃兩次餐廳
每天說我愛妳

其實還有很多條
但我真的記不得了

她愈說心情愈差
看著老唐的神情就像是數落著仇家的不是
她每說一條、臉色就沉了一些
最後她問了我一句

「辦不到為什麼要承諾？」

當年的我只有21歲
很單純的想法就是說了就要做到
我不知道老唐的前夫為什麼沒做到
但相較於陪老唐數落著前夫
她那一條一條有條不紊的數落
更讓我感到訝異

原來女人的記憶力可以這麼的好
原來男人說過沒做到的事會刻的這麼深

那一晚我沒有給她答案
涉世未深的我人生經驗並不豐富
對男女之間的感情沒太多想法

現在如果要我對承諾下個定義
其實與21歲的我並無太大的差異
說了就要做到不是嗎？
就這麼簡單的邏輯

只是承諾是對等的
當一個人辦到了，另一個人做不到
難免會心裡不舒服

你要我報備，我報了
那你呢？為什麼沒報備？

你要我說我愛你，我說了
只是為什麼你說我愛你的時候感覺隨便？

你說錢歸我管，你做了
但為什麼你拿錢時總是不情不願？我逼你了嗎？
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承諾說白了
也不過就是銀貨兩訖的交易

你辦的到，也要對方辦得到你才舒坦
對方辦到了，你辦不到，對方便可以有架吵

但其實我們都知道
生命彼此都是不同的個體
很難心意相通

而且我們也知道
逼迫著對方、咬著對方說過的話窮追猛打
美其名是承諾，實質上不過是圖個自私

你不自私嗎？
任誰都希望對方是自己愛情裡的模樣
所以你才會特別的重視承諾

放鬆點
如果是要共同過下去的人
生活比承諾會重要得多
老夫老妻不就這麼吵過一輩子了

你太在意承諾
其實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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