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達志影像

來自今日的紐時。十七歲女生談話的內容有什麼？男朋友？同學？流行音樂？

十七歲的AshLeigh有第三級皮膚癌，有一天一位社工拜訪她，她們談的不只是癌末時她想要什麼，還有，癌末之後的下一步，死亡。

她們談到如果她在睡覺時，有好友來探訪，是不是要把她叫醒？親朋好友撐不住眼淚時，是要出去，還是可以邊哭邊談他們的感覺？要插管嗎？電腦想給誰？狗狗呢？

AshLeigh拿起筆來快速飛舞

她在去年七月過世時，依她的願望，在自己家中。

她穿的著牛仔褲、牛仔靴、和媽媽送的聖誕禮物白襯衫。

喪禮後全家吃的晚餐，牛排加水煮玉米，也AshLeigh開的菜單。
媽媽Ronda說，幸好AshLeigh都幫她想好了，因為當AshLeigh過世時，在極度悲傷中，她根本沒法做任何決定。

我想起兩天前，我與七十多歲的父母親及他們的朋友們一起出遊。媽媽說某某好友病得不能走了，爸爸隨口講了句：「死亡就是下一步。」結果全車除了我之外，充滿撻伐之聲，說老爸烏鴉嘴，胡說八道。但我忍不住跳出來幫老爸說句公道話：「我們全部的人都在往死亡前進啊！」

我沒有輩分優勢，下場比老爸還慘。

晚上與朋友聚會時，朋友掉著眼淚述說，八十多歲的父親檢驗出心臟有問題，她不知道該不該讓父親去做手術。我說，你是不是該問問父親自己的意思？她說父親現 在不知情，無憂無慮，知道了不是會很擔心。我這不知死活的美國人還在說：「可是這是他自己的身體，你不覺得他有決定權嗎？而且父親可能有想做的事，要讓他 有機會去做，萬一來不及呢？」朋友臉色很難看。

我們常常說中國人講到死亡很忌諱。其實很多文化都有這個現象，老美也是。由於忌諱談死亡或對生命末期的照看，在不知病人意願的情形下，醫生跟家屬通常就是 將所有的醫療可能性都要拿來試一下，不然好像就是沒有盡到人事，將來要遺憾終身。病人本身的意願，常常因為忌諱談論，就這麼被忽略了。當然也造成很多醫療 浪費。美國百分之七十的健保支出，是花在照看生命末期的病人身上。

2009年，美國歐巴馬政府推動「談死亡運動」，希望扭轉人們諱忌談死亡的態度。開了一場座談會，結果被反對黨形容成死亡座談會，罵歐巴馬政府為了省錢不顧人命。「談死亡運動」便因此也死了一陣子。

最近歐巴馬政府又將再推「談死亡運動」，希望它可以死灰復燃。著眼點就是大家儘可能在健康時就要仔細的去談。病重時，要如何照看，用藥用到什麼程度，手術做到什麼程度，洗腎做不做，換器官做不做，火葬土葬，我外面有沒有個我不知道的弟弟？

我曾經嘗試著與父母親談死亡，但很因難。主要是我自己情緒很激動，哭得抽抽答答，辭不達意，弄得爸媽一頭霧水「啊你是哩安那？」很沒有說服力。

隔了一陣子，我媽打電話來美國，要我簽一個文件，說是要有證人證明她不要插管，醫院要求要有兩名最近親屬簽名，小妹簽了，但大妹不肯，所以要我簽，我當然 馬上答應。我聽我媽聲如洪鐘，便知她健康沒有問題，問她為何突然有此要求？她說「就去醫院健檢，他們問我要不要拿回去簽一簽。」我看媽媽談起死亡如此泰 然，便順帶問了問她將來對喪禮的要求，媽媽也大略的跟我說了一下。

但說實在的，我面對死亡經驗很少，也不知要問什麼，現在想起來，真是白白浪費一個大好機會。於是我下了個決定，今年清明節跟著爸媽去掃墓時，一定得再談一談。我們范家的祖祠規矩這麼多，我又去國多年，叔叔伯伯沒認識幾人，不跟我講清楚，我將來哪知道要怎麼辦？
不過這次經驗也讓我體會到，也許我的吞吞吐吐是不必要的，爸媽未必真的那麼忌諱談到自己的死亡，或許是我自己想太多。其實，「談死亡運動」隨時都可以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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