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教官，這是之前跟你提到的書單。我從老師那邊看到的。」

「……」

「方同學，國家感謝妳的協助。」

這是赤燭團隊以台灣戒嚴時期為背景，融合台灣文化元素所製作的恐怖遊戲《返校》場景之一。台灣的白色恐怖期間指的是二二八事件後期到解嚴後兩年共43年左右的期間，禁止集會結社等政治活動、實行宵禁，並依動員戡亂時期檢肅條例迫害與政府持不同意見者的時期。

引起我的注意的是，以台灣1960年代為背景的《返校》遊戲中，主角並不是被誣陷的同學，而是陷害師長、舉報同學的「抓耙仔」方芮欣。

其實，無數個韓國版的方芮欣，曾經在昭格洞這個地方開始他們的故事。

韓國的民主化過程跟台灣一樣走得漫長而顛簸，1980年代，韓國也處於戒嚴時期，除了發生血淋淋的武裝鎮壓事件 — 光州事件之外，也是國家特務監視最甚，美其名為反共，實則在鏟除異己、扼殺自由思想的白色恐怖時期。

就如同《返校》這款遊戲反映的台灣歷史背景一樣，有許許多多的韓國大學生或是社會人士，在當時因為組讀書會念禁書、聽禁歌，甚至僅僅是被誣陷念禁書，輕則坐牢，重則死罪。

2014年，在韓國有著「文化大統領」之稱的徐太志，和擁有廣大年輕粉絲的女歌手IU合作的單曲《昭格洞》也演繹了這段歷史。

昭格洞位於首爾近郊的區域，就在現在觀光客熙來攘往的景福宮與三清洞附近，在全斗煥軍政府時期，卻是職司是保密防諜的韓國「保安司令部」所在地。1981~1984年間，以位於昭格洞的保安司令部為中心實行了所謂「校園綠化工程」（학원 녹화사업），聽起來好像與園藝造景還是環保有關的計畫，其實意指對具有「赤色思想」的學生進行思想改造、洗腦的意思。

據說在這短短的期間，有超過1100名大學生被強迫接受綠化工程，而這些涉入民主化運動的大學生被逮捕、刑求拷打，直到同意成為政府的耳目，並且被送返校園成為台灣常聽到的「職業學生」，監視同儕，並向國家舉報同學老師是否有不正確的政治思想；更有些就像方芮欣一樣，不堪陷害他人的心理壓力而自殺。

由男聲版和女聲版分別詮釋的歌曲《昭格洞》的歌詞，看似是一首平凡的講述愛情慢慢消失的故事，但其實歌詞不斷提到：

「我在那個夜晚徹夜未眠」

「絕對不能睡著   睜開眼睛一切就將消失」

那心儀的女孩，最後和家人一起被一群軍人抓走，就此消失了。

在昭格洞開始的《學院綠化工程》，對於韓國的民主化過程可說只是冰山一角，較早期的釜林事件、人革黨事件，以及最著名的光州事件，都是人權一再地被踐踏，但是人民仍然前仆後繼的追尋自由的血淚故事。

而在1987年第一次進行總統民主直選的韓國，早在1995年末就制訂特別法來調查光州武力鎮壓的真相，並且在次年即將兩名獨裁者，亦為前總統的全斗煥與盧泰愚，分別以叛亂罪與內亂罪、集體屠殺罪判處死刑及22年半有期徒刑定讞。對於白色恐怖期間的受害者，則在法律上提出補償和平反。

這樣是否可以說，韓國的對威權時期的反省，或者所謂「轉型正義」已經成功了呢？

也許並非如此。其實，現任總統朴槿惠是獨裁軍人朴正熙之女，超狂的總統朴正熙，在位期間制定了史上最無人權保障的「維新憲法」，讓韓國總統無限任期和強大的控制權。而當時，參與為獨裁者草擬憲法的其中一名檢察官名叫金淇春；令人難以想像的是，獨裁政權的打手，竟然在朴槿惠選上總統後，再度進入權力核心，被任命為總統府幕僚長（總統府秘書長）！

由此觀之，如果說轉型正義的終極目標是和解共生，也許台灣和韓國，都還走在揭開真相、因而真正承認過去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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