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做愛好累哦。」

她這麼說時，他心中一驚，回過神來仔細看她，她仍然安詳的吃著牛小排，陽光透過百葉窗一道道的印在臉上，外面是熙來攘往而安靜無聲的人群，他不明白。

也許是他太粗魯了，畢竟對方只是個剛滿20的小女孩而已；剛來公司時一副怯生生的樣子，好多人習慣性的叫她小妹，「小妹泡茶！」「小妹幫我買包菸！」「小妹……」

不久她就在開會時翻臉了，兩手扠腰把公司裡一群大男人沙豬狠狠痛罵了一頓，大家的臉色都是一陣青一陣白，只有他帶頭鼓掌，她拋過來嘉許性的一眼，其中卻彷彿有風情萬種。

試探了兩次就得手，他想到一位臺北新女性說的「三次上床論」：工商社會，時間寶貴，如果你和一個異性約會三次還沒上床，那就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一面又告訴自己這個鄉下女孩是很單純的：從她先脫了衣服躲進被單裡，從她堅持關燈，從她皺著眉頭頻頻喊痛，稚嫩的青春更引起了他的激情，一次比一次更加「奮不顧身」，顧不得下午還有重要的客戶要見……。

她吃完了牛小排，正翹起小小的蘭花指啜著咖啡，怎麼看也像一名清純的學生，他忽然想到蒼井優，青春真好，縱然此刻有熟人進了餐廳，也一定會以為她是他朋友的女兒吧……心中又暗自得意了起來。

也許她不是抱怨他的貪婪無止盡，而是婉轉的在讚美他的「強壯神勇」，自己也很驚訝能夠如此持久，明明已經體力放盡、兩腳都快要抽筋了卻還蓄勢待發，他撚撚上唇的小鬍子，考慮是否刮掉才能配合自己仍然年輕的活力。

她瞧見他臉上自得的神色了，不明所以的對他一笑，如春花般燦爛的，他又隱隱激動了起來，心中對這小女孩更加憐惜，偷偷加她幾千塊薪水應該不會引起注意吧，或者幫她在公司附近租個小套房……

老是進出賓館總是有風險的，而且實在也應該對她好些，看她對自己痴迷的樣子；何況比起上酒廊動輒好幾萬實在是經濟多了，最近臺幣升值景氣不好，能省的也應該省一點。

「做愛真的好累，」她拿起餐巾紙拭著嘴角，「我男朋友下午從高雄來，他在當兵，你知道……今天晚上鐵定沒得睡了，剛剛又被你──」

他看著那張揉縐的餐巾紙被丟進空的餐盤，看到她露出一排編貝般細細的牙齒，「老闆，我下午可不可以請假？」

（作者／苦苓：本名王裕仁，台大中文系畢業。曾任中學教師、雜誌編輯、廣播電視主持人，獲《中國時報》散文獎、《聯合報》小說獎，《中外文學》現代詩獎及吳濁流文學獎，著作五十餘種，暢銷逾百萬冊。）

＞＞本文出自《短短的就夠了》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