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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8
  • Jun
  • 2018

「乖有什麼用,又不能換成分數。」打擊孩子自信心的妳 只會讓他越走越偏

作者 寶瓶文化

2018/06/08 15:50
▲示意圖,非當事畫面/ShutterStock/版權所有,嚴禁轉載

「他很乖,可是乖有什麼用,又不能換成分數。他的成績就是爛。」

 

 

一對穿著光鮮亮麗又不失莊重典雅,看起來登對十足的夫妻,帶著讀小學四年級的小男孩,進到我的診間。小男孩是他們的獨生子。不過,站在這對璧人父母中,小男孩卻顯得突兀,因為他的身材,明顯比同年齡的孩子還瘦小。

 

小男孩削瘦的小臉蛋上,掛著一副幾乎遮住大半臉頰的粗黑框眼鏡。他的表情靦腆,雙手不知所措地交錯在一起,幾乎快扭成麻花。

 

父母抱怨小男孩自從上學以來,成績始終很差,永遠包辦全班最後一名。在小學二年級時,他們曾經帶小男孩去某個機構做過測驗,結果帶回來特殊教育老師這樣的結論。

 

「你們的孩子沒有什麼問題。是你們夫妻倆的問題比較大。」

 

這對夫妻自然很不服氣。

 

 

他們一個是博士,一個是碩士。高學歷,收入豐碩,品味高尚。不過兩人都彬彬有禮,並非氣燄高張,惹人厭煩,窮得只剩下錢的類型。只是兩人的工作都忙碌,他們確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陪伴孩子。

 

小男孩的頭垂得很低。

 

我問小男孩話,小男孩一定回答。但往往是我問一句,小男孩才回答一句。除此之外,小男孩完全沒有多餘的話了。而且小男孩的回答非常小聲,我往往必須往前傾三十度,才能聽到。

 

我想小男孩的自信心明顯已經被擊碎成灰,所剩無幾了。

 

小男孩的興趣是拼圖和玩樂高。無論是拼圖或堆樂高積木,他的速度都快得驚人。

 

 

在提到小男孩愛的樂高時,他難得的多說了兩句話。「我喜歡蓋房子。我以後要當蓋房子的人。」

 

小男孩的困難是閱讀文字。

 

我告訴這一對父母,如果要教導像小男孩這樣的孩子,必須大量倚靠圖像,或者使用具體的事物來表達課本所要傳達的抽象知識,不能單靠文字或只使用言語來描述,若是那樣,小男孩會無法理解。

 

小男孩的父母都表示,他們沒有時間。頂多是請家教,但家教也只能照傳統的教法,而無法量身訂製教學內容。除了看到小男孩對立體空間的敏銳,其實,我還看到一位心地柔軟如棉、如新生嬰兒頰上肉的孩子。

 

小男孩在學校負責打掃公共區域。當同學一邊掃,一邊聊天時,小男孩總是埋頭努力掃著,也是最後會把垃圾拿去倒的那一位。

 

 

當有同學在教室裡吐得滿身穢物時,大家無不遮著嘴,掩著鼻,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小男孩自告奮勇,幫同學擦淨衣物,還帶同學到保健中心去,陪在同學身邊。

 

在校運會的時候,有人跑大隊接力比賽,跑到扭傷了腳踝。個頭矮小的小男孩,竟然撐扶著比他高一個頭、壯半個身子的同學,一拐一拐地穿越整片大操場,到保健中心去。

 

我聽小男孩的母親訴說著一個簡直是好人好事代表,具備智仁勇童子軍性格的孩子。

 

但是,這些善事,並沒有為小男孩博得友誼。小男孩愈是努力打掃公共區域,其他同學就愈是放手,讓小男孩掃,而且還嘲笑他:「我們就讓這個只會掃地的白癡,掃個痛快吧。」

 

吐了滿身的同學,在當下對小男孩道了謝。但是,隔天,當這位同學穿著一身潔淨的制服來學校時,卻對試圖靠近他的小男孩,擺出鄙夷的表情,遠遠躲開。

 

至於那一個扭傷腳踝的運動咖同學,更是直接告訴小男孩:「你這個笨蛋,不要以為你扶我去保健中心,我就會跟你做朋友。」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明明善良、有同情心的孩子,卻在學校被孤立,成為被欺凌、取笑的對象?

 

小男孩母親幽幽地說:「我想孩子成績不好,所以才把他轉到這所明星學校來就讀。希望透過老師嚴格的教導,同學間互相的砥礪,可以把他的成績拉上來。可是,好像完全沒有用。

 

我到學校接小孩時,永遠有小朋友一看到我,就圍上來說:『林媽媽,我這次月考,考四張一百分喔。你們林小毅永遠都不會考一百分,他好笨喔。』你知道嗎?我每天,是每天喔,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踏得進學校啊。

 

我真的都沒有臉去學校了。更不用講,我那一群朋友,他們的孩子都很優秀,我根本不敢帶我的小孩去聚會。他是很乖啦,可是乖有什麼用,又不能換成分數。他的成績就是爛。」

 

媽媽當著小男孩的面,如此數落小男孩,我著實嚇了一跳。

 

我連忙阻止媽媽再說下去,也希望父母能多抽出時間,瞭解孩子的困難,更要發掘他的長處。大約過了一年多,小男孩的媽媽自己一個人帶著聯絡簿來找我。

 

聯絡簿上,老師不再抱怨小男孩的成績,但並非孩子的考試技巧進步了,而是有更讓大人頭痛、擔心的事情發生。聯絡簿上,我看到的是一個每日黃腔滔滔的孩子。

 

一下子老師寫著:「今天對同學比中指。」隔天又是:「今天出口成『髒』,罵同學女性性器官。」小男孩的媽媽說她簡直不敢相信。老師筆下的小孩與她在家裡看到的,是同一個孩子。因為兒子在家裡,從來不曾罵過髒話。

 

我問母親在家裡有與孩子開誠布公談性的機會嗎?若沒有,我請媽媽務必找出時間來與小男孩談談。

 

不過,我所看到的另一個面向是,一個試圖擺脫被嘲笑、霸凌命運的大孩子,在四面楚歌下,所想出來,即使被大人責罰,也必須要耍酷的一條存活之路。

 

一別,又是三年。這一回,男孩和母親一起前來。

 

明顯長高許多的孩子,臉上沒有了稚氣,更不再有惶惑不安的麻花手,取而代之的,是桀驁不馴的表情和交叉在胸前,透露著「不要管我」的一雙手臂。

 

我問了男孩近況,他還是用字簡潔到彷彿語言根本是人間廢物。

 

他回答:「還好。」「還可以。」「不知道。」

 

但男孩的母親卻焦慮的抱怨:「他交了壞朋友,也學人家抽菸。然後,放學就跟那一群沒有家教的壞孩子廝混。你知道嗎?他抽菸也就算了,頂多只是一直被學校記警告,這還只是小事一樁……

 

但他竟然在朋友的慫恿下,到超商去偷東西,然後被抓到警察局去。我真的已經沒有辦法再教他了。他已經把我的臉都丟光了。」

 

接著,母親抽泣到整張臉都埋在面紙裡。

 

男孩在一旁看母親哭了,他臉上的線條柔軟許多,也終於願意多說一點話。

 

男孩說:「你自己來國中讀看看嘛。我如果不抽菸,如果不跟他們混,我有可能活著從國中畢業嗎?」如此駭人聽聞的抽菸、偷竊的理由,讓男孩的母親決定將孩子送出國去念書。

 

可是,聽說,也只不過讀了一年,孩子還是回台灣了。

 

我始終記得這個男孩。當我偶爾看到校園霸凌事件時,我便會想起他,想著這孩子不知道現在過得好嗎。

 

一直到數年後,男孩自己來看診,我卻差一點認不出他來。他染了一頭金髮。雙臂、雙腿,布滿刺青。

 

我問他最近跟誰住,都在做什麼呢。他明顯避重就輕地回答我。

 

「沒什麼。就跟一群朋友住在一起,打一點零工……」

 

也許他已經忘了自己在長大後想當一個蓋房子的人。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裡想,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等我再見到他時,我希望我能一眼就認出他來,認出他那一顆柔軟如棉的心。

 

(作者/李佳燕:畢業於高雄醫學院,目前為傳家家庭醫學科診所負責醫師、「還孩子做自己行動聯盟」發起人、《人本教育札記》專欄作家。)

 

>>本文出自《帶孩子到這世界的初衷:李佳燕醫師的親子門診》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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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作者評論意見並授權刊登,不代表TVBS立場。

作者

寶瓶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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