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示意圖。（TVBS資料畫面）

（作者／易小文）

從事記者這行業可以接觸的行業其實滿多的，除了寫媒體業，還可以寫遍三百六十行，包括一些消失的行業跟新興行業。

我常跟朋友說幾種人不能當朋友：寫小說的人、編劇、導演等等，播音員也是。因為常常會偷用你的故事（偏偏我這些行業朋友一堆，看來這篇寫完又要得罪一堆人了）。

在七○到八○年代，電影從健康寫實到三廳式（客廳、飯廳、咖啡廳），在海灘上男女主角跑來跑去的愛情文藝片，到八○年代的社會寫實片。電影不再是少數人的夢想，一些非相關的人看電影有利可圖，不管是否懂電影都投入這個產業。除了幾家本來就經營電影頗具規模的電影公司外，當時西門町別的沒有，電影公司最多，租個小房間請一個接電話的小姐就可以開電影公司，找導演、找編劇、找製作人了。

當時很流行一句話：「西門町招牌掉下來隨便都可以砸到一個導演。」這裡面包括從事電影幕後的場記、編劇、演員等，都懷著一個導演夢，年輕男女不管好看與否都抱著明星夢。只要有利可圖，黑道都會想分一杯羹，我那時認識的一些人，碰面問現在在幹嘛？居然很多人的答案是「拍電影，正在籌備中。」後來有些人一本劇本出爐，籌備了十幾二十年。預定男女主角，從少男少女等到變大嬸大叔，童星等到當兵回來片子還沒開鏡，有的開鏡後拍了幾個鏡頭就無聲無息了。

電影的靈魂是劇本。從小看父親寫劇本長大的我也知道劇本怎麼回事，所以也常幫朋友說故事。說到劇本少不了提到吳念真，吳導常說個故事，他說出社會後有次長輩拿他八字給人算，那個算命仙說吳導前世是賺吃茶某（風塵女子），所以都是晚上工作。其實寫作的人大部都是夜貓子，因為半夜沒人吵也能安靜寫劇本。當時電影業看似蓬勃發展暗地卻黑影重重，電影明星票房保證就那幾個，導演編劇也是。你幫別人就是不給我面子，再加上拍外景會碰到收場地費的人（就是保護費），如何不得罪人又能面面俱到，就是這些導演的功課之一了。

▲圖／吳念真（右）。（TVBS資料畫面）

有個編劇朋友寬哥，就說過他的故事。當時拍社會寫實片，很多兄弟都會說自己的故事請他編劇。很多故事，甲跟乙丙的版本都有出入，當然，自己的江湖傳說對自己有利的當然要吹噓一番，至於漏氣事就跳過不提了。就像港片阿飛與阿基說的：「現在電影都是黑社會拍的，當然要把兄弟們拍的雄壯威武。」

寬哥說，有一天中午有人來按電鈴，他媽媽就開了結果說有人找你。寬哥知道該來的跑不掉，而且來的人很客氣的說飯店已經定好了，寫完隨時可以回家，車也在樓下等了，於是跟家人說要去南部工作幾天就回來準備些東西就走了。到了北投某家飯店，還訂了一個視野很好的房間，只是沒度假的心情。沒多久電話響了，某董打電話來了，說要吃的喝的抽的煙草都幫他準備好了。故事大綱也幾天前就聊過了，如果要補充，隨時可以打電話問他，必要時也可以到飯店說故事給他寫。如果有任何需要請到他家，請他來的阿雄幫忙跑腿。想要鬆一下也可以安排。

就這樣寬哥就展開閉關寫作的日子。吃飯時間一到就有人問想吃什麼請人送，後來寬哥說你在我房間裡面我寫不太出來，阿雄也很識趣的到隔壁房門開開得隨時待命。寬哥寫字是龍飛鳳舞，國中老師批說鬼畫符的。當晚某董來看了一下說，誰看得懂。寬哥說沒法子我的字就這麼醜。於是商量一下找個女生來謄稿，還要找漂亮的不然沒靈感。某董也答應了，第二天果然一個工讀生來幫寬哥謄稿。寬哥習慣寫到半夜、睡到中午，人家也配合他的時間，女生晚上當然不能太晚回家。有時太晚，乾脆隔壁租個房間讓她過夜也可以繼續寫。半夜餓了，也少不了想吃的點心零食等，累了還可以找人按摩。就這樣沒日沒夜的寫了十幾天，也包括一些討論修改等。畢竟出錢的是老大。

寫完了稿也謄好了，某董包了一個五位數的紅包跟一張低於行情價的支票，寬哥當然知道支票一定是拔辣票，回家支票就不知塞哪去了。前陣子在跟電影圈的朋友說這故事，有人說其他人也有類似遭遇，看來不只寬哥一個人遇到。

▲圖／侯孝賢（TVBS資料畫面）

八○年代也是新電影的契機，很多從基層做起的電影人也拍了不少電影，有些有賺有些慘賠。侯導當時也拍了一些叫好不叫座的電影，欠了不少錢，所以有人背後就叫他毫小賢啊！侯導當然在意，但是欠人錢是真的。侯導也跟被欠錢的人說：「我欠錢不要跟我討，我會不爽，有錢我一定會還。」後來真的有些電影賣座收入不錯時，也都還清了。當時叫他毫小賢的人也有點過意不去。

電影不管拍得好不好都是有賺有賠。若非很堅持的人，還真的沒法繼續拍下去，現在在電影圈有些成績的人，誰不是入行數十年還堅持著電影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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