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的頭髮已經白了，老太太的頭髮也已灰白了。每天清晨人們都會看到他們攜手走過，每個黃昏也會看到他們相依相伴的身影。

過馬路時，老先生都會牽著老太太的手，幫她看看來往的車輛，一直牽她過了馬路才鬆開。他們到了公園找座椅時，老先生總是先把椅子擦乾淨才讓老太太坐，老太太坐下後就扯扯老先生的衣袖要他也一起坐。

可是最近有好幾天，街道上、公園裡沒有出現他們的身影。在人們差不多快要忘了他們的時候，一天早晨，他們又出現了。和以往不同的是，老太太是推著坐著輪椅的老先生，原來老先生中風了。

老太太推著老先生過馬路，面對車水馬龍，老太太猶豫了好久。

以前過馬路都是老先生牽著她的手，她什麼都不用管，只要牽著老先生的手向前走，都走了快一輩子了，現在突然要她自己過，還要推著坐輪椅的老先生，這樣簡單的問題似乎難倒她了，但只有一會兒，她就小心且堅決地邁開腳步。

終於過了馬路，老太太因緊張興奮而變紅的臉沁出了汗珠。

到了公園，老太太扶起老先生練習走路。老先生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卻怎麼也邁不開腳步。老太太一邊扶著老先生一邊鼓勵他，引導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座椅旁，這一次是老太太替老先生擦乾淨椅子再扶他坐下。

老先生坐下來後趕緊拍拍老太太要她也坐下，然後再用顫抖的手掏出自己的手帕替老太太擦汗。

經過二、三個月的練習，老先生自己慢慢能走了。後來，老先生可以不用坐輪椅了。人們又看到他們攜手走過，只是老太太的頭髮也全白了，過馬路的時候都是她牽著老先生。

但是，不久之後老太太因胃癌末期住進了醫院。老先生每天就到醫院伺候，端水端飯，忙裡忙外。閒下來的時候就坐在老太太的床邊握著她的手，坐著、望著。

但是老太太的病情還是一天天惡化，每天總會有幾次昏迷，病魔折磨得她夜裡根本無法入睡。這時候，老先生就陪她坐著，回憶他們的年輕往事，老太太彷彿回到了年輕的時候，臉紅紅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有一天，當他們又在回憶往事的時候，老太太握著老先生的手說：「這輩子，你伺候我一輩子。本來想老了換我伺候你，誰知道我又得了這種病。我欠你的，這輩子是沒辦法報答你了，下輩子讓我伺候你吧。」

「不，妳不欠我什麼，是我欠妳太多。」老先生急忙打斷老太太的話，接著說：「妳跟我過了那麼多年的苦日子，假如不嫁給我，妳就不會吃這麼多的苦。」

「我不後悔。」老太太說話已經有氣無力了，老先生不忍心打斷她，她說：

「還記得嗎？那時我家境不好，大家都不敢理我，只有你對我好。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下著雨，我在外面洗衣服，你就跑過來幫我撐傘。我永遠永遠都記得這件事。你都不知道我當時心裡有多感動。」

老先生微笑著接過話：「但那時妳卻一直叫我走。」

「那時我心裡害怕極了，我是怕別人會誤會你。」

「妳累了，躺一會兒吧。」看著老太太邊說邊喘，老先生趕緊扶老太太躺下。但老太太不顧老先生的勸阻還是繼續說：「你一輩子都在照顧我，現在我恐怕沒有幾天了。我走了，你就可以鬆一口氣了。」

聽到老太太這麼說，老先生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像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邊哭邊叫著老太太的名字：「只要妳活著，要我做什麼都好。我已經習慣了，妳就讓我再照顧妳吧！妳答應我！妳答應我吧！」

從老太太預言自己沒有幾天了以後，老先生似乎格外的恐懼。但他在老太太面前，卻再也沒有像那天那樣大哭過，只是更細心地照顧她，好像老太太得的不是絕症而是很快就會好的病。

只是每當老太太昏迷的時候，老先生都會大聲叫著她的名字，直到她醒來，他才虛脫了一樣鬆一口氣。

終於有一天，老太太又被叫醒後，看著老先生說：「我現在活著實在受罪，你別再叫我了，讓我走吧！」

老先生知道老太太已經不行了，知道她真的很難過，所以答應老太太再也沒有叫她，只是握著她的手，緊緊地握著，直到她生命的盡頭……

老太太去世後，孤零零的老先生每天都到老太太的墳前坐著。剛開始，他總會在老太太的墳前哭一陣子，慢慢的就不哭了，後來，他就帶著一本相本到老太太的墳前，一邊撫摸著相本一邊對著墳墓說話。

每天都是一早就來，一坐就是一天，到了很晚了才起身離開。

一天又一天，一個多月後的一天，老先生就坐在老太太的墳前，很晚很晚再也沒有起來。人們過去一看，發現老先生已經死了，懷裡還抱著一張他和老太太年輕時的照片。

（作者／木木：勵志暢銷書作家，在中、港等地一經出版，立即引起轟動，迅速傳遍華人世界，作品被譽為「華人世界第一心靈撫慰書」。著作：《誘惑：禁得起誘惑是一種定力》）

>>本文出自《淡，是感情最深的釋放》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