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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ct
  • 2017

「喜歡」跟「愛」真的不同,但妳分得出來嗎?

作者 編輯病

2017/10/25 12:17
▲示意圖,非當事畫面/圖片來源/PEXELS

曾有幾次,我迷迷糊糊趴在床上昏迷時,聽見窗外雨聲霹靂啪啦打在遮雨棚,竟錯以為自己躺在幾年前的夏天,白花花的浪花朝我臉上襲擊,一股鹹味,我睜開眼,野崎的笑臉在水花中浮現。

「你很討厭耶!」我氣呼呼底把水花往野崎身上潑灑。

 

「小冬說討厭,其實是喜歡……我知道。」野崎撐開傘擋住水花,大笑。

又是一陣浪花胡亂肆濺,陽光反射在水波上,亮晃晃,我瞇著眼,濕淋淋地站在沙灘上想說些什麼,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一睜開眼,亮著昏黃小燈的黑漆屋內,剛搬家的紙箱安靜地錯落在屋內角落,窗外大雨兀自下個不停,冷空氣從窗口滲透進屋裡,我打了個冷顫,遠處傳來救護車刺耳的聲音。

「好累喔。」我費力把厚重的一堆繪本從紙箱拿出,忍不住抱怨。

來幫我搬家的艾蜜麗聽見我說「累」這個字,笑了很久,她早對我「熱愛變動」的偏執性格有所微詞。

「范晴,我才搞不懂妳為什麼這麼喜歡搬家?這麼喜歡換工作?」

「沒有破壞,哪有建設?我一個水瓶座朋友說的。」我胡亂回答。

「少來,哪個水瓶座啊?妳不累,我看了都累了。」

「妳,不覺得換情人也很累嗎?」

艾蜜麗面對我故意的反擊,扯扯嘴,抽起菸來,表情不以為然。

 

如果說掉傘,是城市男女的習慣,我在一年裡遺失20把傘,來證明我的都會性格。

換情人,也是城市人的習性吧,夜夜流連在夜店的艾蜜麗用男人數字來確認都會的便利性,傘的蒐藏價值,比醒來連電話都不留就走的男人實在。

和愛情的屍體相較,冰箱的食物屍體,處理起來,簡單多了。

只要把項目分類好,各自丟到回收桶或廚餘桶就可以。

無法分類的是書架上、CD櫃中、衣櫥裡的物品。

夏宇詩集不能丟、土屋隆夫的推理小說不能捨棄;

John Lennon有18歲的記憶、The Smiths是20歲的青春;黃色T恤是14歲初次約會紀念、藍色洋裝是25歲生日……。

無法分類的是:總是,感情。

忘了在哪裡看過的童話故事,小女孩不信邪地用粉筆在她的四周畫了一個圈,自此永遠踏不出去圈外;如同貪念穿上紅舞鞋的女孩,從此無法停止跳舞。

這兩年,我換了5個工作,搬了3次家,連電子郵件信箱都更替了3個帳號……29歲生日後,為了迎接30歲,名字也換了。

 

當然,我可以推拖「算命說的」,事實上,我身邊許多朋友都改名了,毓萍改成雨璐、秀麗改成法德。自從身分證實施了每個人可改兩次名字的方案,許多朋友都迫不及待想親自為自己取一個新名字。

我,也迫不及待。

「沒有破壞,哪來建設?」對,這真的是個水瓶座朋友的口頭禪。

看著我新的身份證印上新生命:范晴。

舊名字范小冬則像沙灘上的足印,慢慢地被潮水一波又一波淹沒。

我想,我正在努力毀壞與重建。

「嚴冬過去,春日來臨,一切都會放晴。」

我對自己這樣喃喃自語。

雖然我出生在冬天,也不討厭台北冬日的濕冷,我卻不喜歡冬天的節日,無論是耶誕節、新年或是我的生日。

從小遇到這些節日,我總是孤伶伶一個人在家,因為爸爸和媽媽當時開了一個小工廠,過年前是工廠最忙碌的時候,偶爾他們會忙到忘了我的生日,年幼的我曾因此哭得很傷心,後來,卻變成不習慣過生日,甚至懼怕過生日。

 

我的心像侯鳥,當寒冬來臨,習慣遷徙到溫暖的地帶。

是不是冬季出生的人,比較容易愛上夏季出生的人呢?

是不是冬季出生的人,對夏季戀情,特別難以忘懷?

同理推論,出生在春天和秋天的人,會比較容易相戀嗎?

……

沒有任何科學數據,可以回答這問題。

倒是,昨夜不小心把那把傘遺忘在艾蜜麗家裡,清醒後,我30歲人生的重建工程再度告毀。

「應該在吧,下午再過來拿吧。」

艾蜜麗微睏的含糊聲音在早晨的電話裡,停頓一會,

掛掉電話前,我隱約聽見男人的聲音,我猜想,應該是阿班。

「阿班是艾蜜麗的情人們中,唯一的好人。」艾蜜麗23歲的妹妹茱茱用力強調。

「不要說好人,男人可一點都不喜歡這種名詞喔。」我開玩笑。

「可是,阿班真的是一個大好人啊。」茱茱嘟著嘴。

可惜,好人這名詞,在戀愛中,總是不受歡迎。

第一波寒流來臨的冬日午後。

台北氣溫15度,淡水清晨已經下降到9度。細雨綿密地爬在玻璃窗上,我的葉片暖氣機槓桿掛的襪子已經風乾。

我正吃著一碗熱呼呼的四川麻辣泡麵,出版社編輯打電話來,帶來比泡麵更溫暖的訊息。約略是有個知名的網路男作家「蘭色碘酒」希望我可以把他的作品畫成繪本,我積極答應,因為頻換工作、疲於搬家的我,並沒有太多儲蓄。

編輯講完公事,聽見我說「總是搬家時,才發現一堆過期食品。」心有戚戚,叨叨唸起「唉,30歲的女人更可憐,彷彿過期食物」,或許我們是同年紀未婚女性,編輯習慣傾倒這類苦水。

那些台詞,我幾乎都會背了,不外乎是喘不過氣的工作和貧脊的愛情。這世代,凡30歲左右熱衷工作的女性友人,都一樣。

「范晴,妳家裡不會逼妳結婚嗎?」

「會啊。」

「妳怎麼處理?」

「這個啊……」我喝完四川麻辣泡麵的湯,嘴巴快噴火。

「很困難吧?我媽不了解這世代女性在職場需要多努力才能和男人競爭……妳看過《穿著parda的惡魔》這部電影吧?」

「怎麼了?」我把泡麵的碗在水龍頭下沖了一下,丟入回收桶。

「好萊塢電影雖然很誇張,可是對職場女性來說,好寫實喔。」

「嗯。」

「梅莉史翠普演蜜蘭達那角色演得真棒……好辛酸,但妳知道嗎?電影中,有一句話,讓我感觸好深喔……」

「哪一句?」

安海瑟說:「如果,蜜蘭達是男人,就不會這樣。」

我笑出來,確實一針見血;如果是男性工作狂,不會被這樣批判。

「可惜台灣的編輯,不像日本或歐美那麼有地位……」編輯繼續說:「我好想去度假喔。這個冬天,我超想去澳洲,台北真的太冷了,可是我又很怕我變成梅莉史翠普口中的Emily Girl,隨時可取代……現在太不景氣了,我不能沒有危機意識。」

編輯接著敘述起她夢想中的海邊假期,沙灘,雞尾酒,白花花海浪,性感的海灘男人……只差沒有凶殺案,否則她的描述真像《CSI》影集邁阿密篇。

我笑著回應,很敷衍,不是不能體會她的心境,只是不免分心,掉入海浪翻湧的某個世界,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

「你喜歡我嗎?」

「喜歡。」

「有多喜歡?」

「喜歡,可以用公分算嗎?」

「也可以,我要聽,幾公分嘛?」

「妳知道磁鐵有兩面嗎?」

「嗯嗯。」

「我們就像兩個相遇的磁鐵……」

「那要看,我們是哪一面遇到囉?」

我頑皮地回答,野崎笑著看著我,撚息菸蒂,翻過身,壓在我身上,吻著我的鼻尖,輕聲說:「這一面。」

兩年前的夏季,白晃晃的浪花,翻面立刻淹沒了海灘上的我們。

隔一年的春日午後,陰雨。

我筆記型電腦,總在開機時,瞬間露出夏天海灘耀眼的陽光,然後熄滅,一次又一次熄滅。

像我和野崎的戀情。

直到電腦修護人員對我說:「救不回來了。」

那句話彷彿春日如針細雨,不斷又不斷,銳利擦傷了我的雨窗,我與菸灰缸的殘骸,突然有同病相憐的寂寞感。

被寂寞擦傷的時候。

艾蜜麗大笑:「喜歡,是一把尺,通用尺,30公分;愛,是一捲衛生紙,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有多長呢。」

艾蜜麗的室友小樹說:「喜歡,確實是距離問題。通常認識一個女孩,只要我們居住的地方超過一公里,真的就太遠了一點;至於愛,不離開台灣都算很近,日本或香港都很近。」

阿班只說:「只要手機可以漫遊的地方,也都不算遠。」

茱茱則感性地說:「距離是感覺問題吧,我記得有本書說『會哭出聲,就表示不夠痛。』所以,我想如果我會哭,就表示我跟對方很近;如果我笑了,應該就很遠了。」

突然,發現朋友們變成哲學家的那一夜,我失眠了。

拼命聽著一九七六樂團的《方向感》,97遍。

夢裡,我夢見頂樓的避雷針,冷雨嘩嘩下個不停,我不知道愛情的指南針長什麼樣子。

(作者/水瓶鯨魚:漫畫作家,英文名字Alice Chang,女的,典型O型水瓶座。在沒有假牙、喜歡戀愛的青春年代,都消耗在音樂與出版相關的工作。做過雜誌美編、畫過電視廣告腳本、主持過廣播、寫過偶像劇劇本、設計過流行商品。大約有10年時間都在唱片公司做企劃,做過的唱片和寫過文案不計其數。)

>>本文出自《原來,我那麼喜歡你》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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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作者評論意見並授權刊登,不代表TVBS立場。

 

 

更新時間:2017/10/25 15:25
本文為作者評論意見並授權刊登,不代表TVBS立場。

作者

編輯病

這病,只有好奇心可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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