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峻谷）

上篇:雛妓的眼神，被侵犯的是身體還是靈魂？①

小可伸出左手拇指在紅色印泥沾了一下，在筆錄上捺印，接過刑警遞過來的面紙擦乾拇指。警察局對她來說一點也不陌生，四個月前她才從少年輔育院（少年監獄）出來，最近三個月她因賣春被逮四次。她知道做完筆錄後，要等到天亮警方才會送她去法院，然後關進少年觀護所。

凌晨一點三十五分，小可一點睡意也沒有，一雙大眼睛東看省西瞧瞧，剛才與她四肢交纏的阿公男子，一副懊惱的模樣坐在辦公桌另一頭，不時短嘆長吁，眼神與她交會立即閃躲。她的斜對角坐著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警察，剛才看他一直在寫東西，現在正無聊地在翻報紙。長夜漫漫，她向他要了一杯水，兩個人就這樣閒聊起來。

他用半開玩笑半教訓的語氣表達對少女的關心，逐步深入她的內心世界。她喜歡他認真專注傾聽她說話，不打岔不搶話的神情。不像她在應召站裡的姊妹淘永遠搶她的話頭，拚命向她倒心裡的垃圾；不像嫖客只要她的身體，沒有時間也不想聽她講話。好久沒有人聽她講話，講心底的秘密，這個萍水相逢的警察竟是她可以談心的大哥哥。

小可讀國小三年級時，父親病逝，母親撫養她和弟弟、妹妹。一家人與阿公、阿嬤同住。阿公、阿嬤年老多病，平常靠撿拾廢棄物資源回收糊口，媽媽忍了兩年，不得已到桃園一家酒店上班賺錢養家。

小可媽媽交了男朋友，媽媽要小可叫哪個男人叔叔。她不喜歡媽媽跟叔叔在一起，叔叔沒有工作只會跟媽媽要錢，要走了她和弟弟、妹妹安親班的錢，要走了阿公阿嬤看病的錢，她更恨叔叔取代她爸爸，奪走媽媽。

五年級的暑假她常跟媽媽去酒店玩，哪裡的阿姨和伯伯對她很好，11歲那年的寒假她背著媽媽到酒店上班，後來輟學自願下海當應召女郎賺錢。媽媽罵她，她就回嘴「妳自已呢？叔叔有老婆有小孩，妳還不是跟他在一起，還賺錢給他花，倒貼男人還敢罵我，我不賺錢，阿公哪有錢看病？」這幾句話每次都將媽媽堵得無言以對。

小可自己賺錢自己花，在台中市應召時住飯店，每個月一萬八千元，「還好啦，沒多少錢」。她聊天像個小女孩，向他要了一根菸。點菸、抽菸神情完全是個飽經風霜的煙花女子，手腕手臂滿佈香菸燙傷和割傷刀痕。他凝視那雜亂又深刻的疤痕，它們怎麼會出現在宛如精靈的少女身上？

小可順著他的目光，淡淡地指著疤痕說：「這種生活雖然不錯，但有時候很煩，自殺了好幾次。」既然生活愜意為何要自殺？為何被香菸燙傷？他懷疑她說法的真實性，懷疑她可能被逼賣淫。他們相距不到一公尺，卻生活在兩個世界。

未完，請繼續閱讀雛妓的眼神，被侵犯的是身體還是靈魂？③

本文摘錄至劉峻谷《判決人生》 ——「12則令人感動、嘆息、落淚的人生悲喜劇」，精彩全文請詳見此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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