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歲的雲門舞集藝術總監林懷民宣布將於明年底退休交棒。他說,成立雲門舞集後,一路被行程拖著走,退休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想盡情耍廢,然後自問到底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雲門舞集歐洲巡演抵達倫敦,林懷民仍舊行程滿檔。他抽空接受中央社記者訪問時笑說,先前在德國、奧地利表演,倫敦是第3站,不算有時差,他現在要調的是「個人時差」。
自從1999年「流浪者之歌」演出以來,雲門舞集今年已是第8度在倫敦沙德勒之井劇院(Sadler’s Wells)登場,9日起連演4場「關於島嶼」。
菸癮極大的林懷民訪問中想要抽菸,對記者說,「來,我帶你到我的秘密基地」,來到了劇院對面的一處小公園。他說,每次到「井裡」(沙德勒之井)演出,都是來這裡休息一下。
倫敦這週天氣晴朗,坐在公園長椅上,看著陽光灑落葉間,似乎觸動了林懷民的感性神經。他先是說起眼前的樹是馬栗,過一陣子會落雪繽紛,又說起馬奎斯的「百年孤寂」,書裡被綁在栗子樹上的老邦迪亞,在葬禮前一晚降起了黃花雨,第二天花瓣多到要掃街開道才能送葬。林懷民笑說,愛死了「百年孤寂」的魔幻寫實,每年都要讀它一次。
他說:「有時候覺得自己太累,就想想馬奎斯。」馬奎斯的太太為了支持丈夫寫書,把能夠當的東西都拿去當,直到最後寫完終於要把原稿寄出時,卻錢不夠。「藝術家就是要這樣工作,他(馬奎斯)沒有想到要出名,這是一種obsession(執念)。」
從「薪傳」、「我的鄉愁,我的歌」、「家族合唱」、「稻禾」,到「關於島嶼」。林懷民說:「有人問我,你的作品為什麼老是在講台灣。我說,英國人就講英國的事,我們當然講我們的事,不講我們的事才是一個不正常的現象。可是我也沒有plan(計劃),這已經是一個obsession。特別這個舞(關於島嶼)完全是一個obsession出來的。」
提到台灣,林懷民又激動起來,說起他日前看到報導,與空汙高度相關的疾病每年要花大筆健保費。他感嘆說,台灣就是有這些災難,一樣的事情幾十年不能解決,不曉得怎麼辦。所以這個舞基本上是在講Formosaand the loss of Formosa。
「關於島嶼」由蔣勳的口白「婆娑之洋,美麗之島」開始,舞台上接著出現關於台灣的詩句投影,舞者就在字影當中狂奔、掙扎、扭打,呈現出島嶼的撕裂,謾罵、對罵、對立、仇恨等。
林懷民說:「楊牧的詩被漂亮地排出來,但接下來就荒腔走板,所有的字句都解體,看不出來什麼是什麼。文字的材料是城鄉地名、河川動物的名字,和台灣有關,但都被拆開來了。」
他說,有觀眾說看到哭,因為一看到埔,就想起埔里,記憶通通被呼喚回來,「這是一個collectivememory(集體記憶)」。在國外演出時,外國人雖然看不懂這個,但他們看到更宏觀的,而且也看懂了,這就是為何在德國、倫敦演出時都有人起立鼓掌,久久不歇。
林懷民說,他作為一個23歲才開始學跳舞的人,能走到今天,每一步都是加分。然而他的初衷不是要國際成名,而是希望豐厚台灣的文化生活,所以雲門每年做戶外公演。可是,最令他痛心的事是,台灣有全世界密度最高的劇場,那就是文化中心。可是文化中心是地方二級單位,人事財務被綁死,最恐怖的是,即使拚死,賺錢還是要繳庫,限制文化活動的發展。
林懷民說:「文化中心如果起來了,可以在那裡講白先勇,講吳濁流。不只是表演,任何東西都可以以它為基點發生。但是我們都沒有理它,而是繼續在蓋新房子。」不只是政府,他也很期待立委站出來,修法讓文化中心活過來。
雖然有對台灣文化的滿滿憂心與抱負,林懷民還是說:「我退休以後就是退休,我真的很累很累,我從第一天就很累。」
事情一樣接一樣,讓他幾乎不可能休息。他說,像是「關於島嶼」從2014年就開始製作,且戰且走,而雲門現在的檔期已經談到2021年,「頭腦就好像電腦一樣,要超載當機了」。
至於忙碌中的「小確幸」,林懷民吸口菸說:「現在就是。」
雖然林懷民給人停不下來、閒不下來的印象,但他說其實不是如此,他只是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就做什麼事。
他說:「只是還沒有那個時間、那個moment(時刻),可以讓我在家裡耍廢。我退休第一件事情就是耍廢,然後問自己,我到底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林懷民表示,他25歲回台灣,26歲創辦雲門,「然後就是雲門操縱我的一天」,全部都是行程,甚至連有空去個便利商店都很開心。至於怎麼過活,沒有問題,就買很多冷凍水餃!That’s my life.
他說,現在很大的挑戰是在72歲之前回答自己,到底要過怎麼樣的日子。以前編舞、排舞、出國,有個流程,「現在是一輩子最難的」。(中央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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