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入口經峽谷到神殿前除步行也可搭馬車進入，別有風情。圖／商業周刊
老實說，最早動念前往約旦，其實完全就只出乎一張照片的觸動。
那是，古城佩特拉(Petra)的卡茲尼神殿(Al Khazneh)，從峽谷入口處朝內望，兩側絕壁彷若兩道不規則簾幕，烘托著中間一整座直接於石壁上鑿雕而出，結合古希臘、羅馬與近東風格的聖殿，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金光，奇異瑰麗華美不可方物。
典型痴狂旅人症候群，一個怦然衝動，我的夢想國度自此再多一處。然而落落長清單上，如此般一景傾心的旅遊點可多得是哪！其中不少，隨著時間過去，常常就這麼逐年淡忘。唯獨這一景，想是旅行之神冥冥中的指示與眷顧，在心版上腦海裡不但越來越鮮明，且隨近年伊斯蘭主題相關閱讀越多，加之前年魯卜哈利(Rub' al Khali)沙漠之旅後，對阿拉伯半島之人文風土的興趣益發熾熱……。渴盼一訪的欲望越來越高張，於是，去年10月，我們正式啟程出發。
自然文化與市景
約旦風情一車全包
和過往此類旅行定然耗費無數心血氣力，嚴謹縝密規畫不同，由於行前大半年一整個忙翻無暇他顧，11天旅程，僅先決定了路線和停留點、訂好沿途下榻旅宿，並選擇以開車自駕為主要交通方式……其餘便放諸隨興；連以往視為頭號重要任務的覓食找餐廳，以及相關歷史人文飲食書籍資料的閱讀，都還是直到人上飛機後才開始陸續補足。好在是，這般率意隨緣而走，加之兼具深入又多幾分閒情的自駕旅行，反而為此行處處埋下意外之喜。
旅程自首都安曼(Amman)近郊的阿麗亞皇后國際機場(Queen Alia International Airport)起始，租車南行，先短短參觀了馬賽克之城米底巴(Madaba)，隨即直奔首要目的地佩特拉，暢遊3日夜後繼續往南來到瓦底倫(Wadi Rum)沙漠區與亞喀巴(Aqaba)紅海港城，接著在此北返，依續造訪死海、古城傑拉什(Jerash)與鹽城(Salt)，最後在安曼畫下句點。
毫無疑問，是一趟古與今、自然與人文相交織交錯的夢幻之旅。
約旦，太讓人驚奇。所見所歷所思所感所領會體驗，都遠遠超乎預期。原只為壯絕古文明勝景而來，結果，古文明勝景之壯麗恢宏已夠震撼，但卻更加倍驚歎於豐碩懾人的風土自然地貌，古今交融的豐富人文內涵，踏實飽滿生活紋理，以及相較於周遭國家更開闊和諧篤定的常民氛圍。
怪岩荒山奇幻景
自漠漠平沙拔地而起
驚奇之一，是約旦的自然地景。絕大多數國土皆屬寸草不生沙漠地帶，可耕地僅占10%，沿路開車所見，俱是一片平曠荒涼空寂；然上蒼造物之神奇，寂寂荒漠，卻自成絕美風景。
與佩特拉並列約旦首屈一指必訪景點的瓦底倫，漠漠平沙上，怪岩巨石荒山一座座拔地而起，無怪乎成為電影《火星任務 The Martian》(台譯《絕地救援》)取景地，只因這既詭奇又壯麗景象委實渾然不似在人間，只能宇宙間外星裡踏尋。
死海(Dead Sea)，低於海平面逾四百公尺、世界最低之地，行前刻板印象，原本以為不過就是個戲水漂浮敷死海泥拍紀念照的到此一遊觀光地罷了；慶幸是從南自行駕車北來，遂能逸出傳統團遊路線，一路追看死海各種不同風貌表情。
死海，原來這麼美。無風無浪平靜如鏡海面上，是我從未在任何湖海中看過的明藍幽藍靛藍，彷彿凝結般、難以言喻的質地和顏色，與日夕天光、與荒山枯石鹽沙灘，交相映照映襯成不可思議的奇幻光與形與彩與景。
以石為牆穴為居
自然鬼斧神工砌王國
驚奇之二，還是當推佩特拉。神秘納巴泰(Nabataean)古國首都，約從西元前6世紀，當地游牧部落從放牧、劫掠維生漸轉為經商，逐步建立起龐大的駱駝商隊，搖身一變成最早期歐亞香料貿易之路的掌控者；並在累積巨大財富後，利用此地深谷絕崖遍布的地勢天險，開鑿掘雕石壁，闢建出完善水利系統與富庶城市，繁盛一時。
之後，歷經希臘文化的傳入、羅馬帝國的接管，直至西元4世紀，因地震襲擊及香料傳播路線從陸路到海路的位移，竟步步走向崩頹沒落、湮埋遺忘，只於在地貝都因人間世代秘密流傳；直到19世紀西方探險家們來到，才再度解開封印，重見天日。
因此，來到這兒，方才深刻體會佩特拉之精彩，非為單單一座卡茲尼神殿而已，而是一整城市規模、無比波瀾壯闊的存在：神廟、祭壇、宮殿、劇場、修道院、豪宅、陵墓、街道……，尺度巨碩高闊，手筆驚人。
說真的，向來醉心希臘羅馬古文明旅行如我，此類城蹟多年來見識無數，但佩特拉不一樣，建築史蹟外，還有壯絕峽谷為舞台，宮廟寺殿房舍民居一一皆以岩石為牆柱地板天花門廊鬼斧神工雕砌成形，與奇岩怪石斷壁相生相輝，合「絕世無匹自然絕景」與「絕世無匹建築絕景」於一，無處能比。
還有，鄰近的小佩特拉(Little Petra)。原本不在計畫內的臨時起意之訪，全因前一日佩特拉之旅，從心到身都震撼心懾激動勞瘁太過，遂打消繼續深入探索念頭，來到純粹小品、遊客寡稀的此地走走。據說是佩特拉的前身與原型：其實，是此地人滿為患後，才進一步往佩特拉遷移而後擴張。所以，簡直宛若佩特拉的縮小版，小巧迷你的峽谷入口、神殿，不見豪奢宮殿華宅，分布岩壁各處的小小階梯與洞穴，一穴一居，彷彿國際都會大城和郊野山村的對比，更淳樸寧謐、也更接地氣。
令我頓有所悟，從中領會了，當年王國盛世榮光，其實最早正是在這般依隨自然環境、順天順勢胼手胝足尋常市井百姓生活裡涵泳而生……。思及此，激越心情稍稍平復，開始能從另一種平實的角度，貼近古國古地風情，也更悸動慨嘆於早在近代科技文明全面發展前，遠古人類所擁有的，也許更勝今日你我的強韌、智慧、敬天與美。
從這樣的視角看傑拉什，遂能掙脫佩特拉之後，難免的曾經滄海難為水心緒，玩味出另番趣味。建成年代略晚於佩特拉的這裡，保存與修復在我經驗中可曰名列前茅，城市輪廓風貌栩栩清晰，特別如廣場、市集、商店街、浴場等日常設施更讓人目不轉睛；佇立大道中央十字路口上，任想像馳騁，兩千年前極盛時期熙來攘往景象與喧譁市聲，眼前心內彷彿歷歷，神往不已。
山城中優美綻放
古今交揉的鎮景新貌
而以古照今，此趟最讓我心折、俯拾盡是豐盈生活意趣的地方，則非鹽城莫屬。同樣是罕見觀光人跡的地方，同樣歷經千年興衰起落，如今，小佩特拉已然人去城空歸於沉寂，鹽城卻因19世紀鄂圖曼土耳其統治時期以之為行政中心，一舉躍登連結地中海與東部沙漠區的政治與商業重鎮，即便帝國已然隕落此刻，依然生氣滿滿活力蓬勃。
鹽城之美，一點不輸膾炙人口、更為人知的南歐山城，交揉了中亞、伊斯蘭與地中海樣式的建築，坡陵間優美錯落分布。且比之鄰近的首都安曼的更多沾染西方與現代氣息，街道上、階梯畔、市場裡、清真寺與教堂、餐館與水煙咖啡館中漫行流連，總覺只多了些先進便利電器與日用道具，其餘，時光宛若還仍停駐於一個世紀以前，城貌鎮景似乎未有太多改易，百姓生活起居作息自顧自如常如昔，對難得一見外來者如我，甚至流露出莫大的好奇和攀談熱情。對我而言，是古蹟名景之外，更迷人的約旦，留戀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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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於《商業周刊》1625期，由商業周刊授權刊載，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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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9/01/03 2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