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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殺人悲劇頻傳!長照機構床位竟要排3年 家屬人生被凍結

記者 王薏絜 / 攝影 張鎮安 報導
發佈時間:2023/06/24 22:20
最後更新時間:2023/06/24 22:31

長照補助,如果民眾是使用居家服務,依照失能等級,每個月有10020到36180元的補助額度,但如果你想將家人送到長照住宿型機構裡照顧,1年最高只補助12萬,等於1個月1萬,根本杯水車薪,因為現在機構的行情價,1個月就要4、5萬以上,無力負擔的家庭,面對重症長輩,只能選擇自己照顧,如果又只有自己一個人能顧,長期照顧壓力下,就容易發生長照悲劇;而現在長照機構一床難求,TVBS採訪團隊就發現,甚至有公立護理之家宣稱,床位要排3、4年,來看家庭照顧者沉痛的心聲。

圖/TVBS

 
家庭照顧者王老師:「我會自責,(為什麼)我不曉得,我就是覺得好像,我沒有能力照顧我媽,是很guilty(愧疚)的事情。」

我愛你也對不起,快要撐不住的自己,家庭照顧者的求救訊號,誰來聽。

家庭照顧者王老師:「走囉,我們到公園去玩一玩,看一看。」

 
這天風和日麗,是王老師和媽媽的「約會日」。

家庭照顧者王老師vs.媽媽:「好涼快喔,童奶奶,(哎)哎,對對對,(你要忘記,他會記得,他會記得。」

失智又失能的媽媽,難得開口,心情好,吃布丁,再拍拍手,王老師細心地將靠枕,墊在媽媽背後支撐,6年多前,母親確診失智症,當時王老師還在大學任教,開啟了白天不懂夜的黑的日子。

家庭照顧者王老師:「她就慢慢慢慢就開始不對勁,我就說,媽,要睡覺了,現在晚上,然後她就會那個胡亂地講些話,她說你騙人,她說現在是白天,有時候上課的話,我就說,有時候我會跟小朋友(學生)開玩笑,我說如果老師,老師講錯話的話,你要趕快提醒我,因為我昨天沒睡覺。」

日夜顛倒成了日常,未婚的她,是媽媽的主要照顧者,手足間其實很幫忙,王老師一直捨不得將母親送到長照機構,只是68歲照顧到93歲,身心快無法負荷,而當她跨出心魔,開始找機構,卻發現。

家屬王老師vs.某公立護理之家:「小姐,我想請問一下,不曉得你們現在,還有沒有那個床位去收那個病患,(不好意思,我們現在全部都滿床)那如果我要登記,也是要等很久了,(至少都要3、4年)1年喔,(3、4年)3、4,至少3、4年,(對)。」

打過N通電話,不論公私立機構,都要排很久,偶爾能去參觀的。

 
圖/TVBS

家庭照顧者王老師:「我希望我媽媽她在她的晚年,她能夠住得比較好一點,我看了(擁擠住宿環境)很難過,就想說,政府怎麼名義上講長照2.0,可是我想他們有些人,家庭也是不願意送去(那樣的環境)可是他們也是沒有辦法。」

回憶擁擠混亂的住宿環境,王老師忍不住哽咽,而她在找了一年多後,在我們採訪那陣子,終於幸運等到一間不錯的機構。

新聞資料帶,照顧殺人案頻傳,所謂凶手,往往是那個照顧最久、最放不下至親的人,而長照悲劇,常發生在有重度失能者的家庭。

家庭照顧者關懷總會秘書長陳景寧:「進入到重度階段,幾乎就是全癱,然後全天候要有一個人安全看視,我們的國家有一點點刻意地,想要去避談這件事,他其實隱含了一種背後的邏輯就是,只有家庭,在家裡面被照顧,或是留在社區中,才是一個最好的方式,可是他卻沒有開始告訴民眾說,到了必要的時間,機構可能是一個必要的選擇。」

圖/TVBS

 
從國家資源分配的嚴重傾斜,可以看出那掐住照顧者選擇的手,在長照制度中,使用居家服務,政府會依照失能等級給予補助,最輕的2級,1個月也有超過1萬元,最高的重度失能8級,每個月補助額度36180元。

但對於使用住宿式機構的家庭,每年最高只有6萬,112年,改成失能等級4級以上,每年最高補助12萬,平均1個月1萬,但24小時的長照機構,現在的行情價,每個月最少要收4、5萬元,補助還是杯水車薪,一方面,很多家庭仍「送不起」另一邊,新制還可能造成,重症家庭承受更競爭的壓力。

老人長照中心主任桑予群:「一床難求的問題,那如果說4、5級,也有這樣的誘因的話,本來就難求,那又更擠不進來,那反而機構有沒有可能去逆選擇,去照顧那些比較輕症的人,對,那我只要照顧4級,因為他比較好照顧,那重症的人就對不起,我沒有床位,其實我倒覺得用另外一種思考,應該把重症的人的補助拉到3萬6。」

長照機構的經營者,說出血淋淋的現實,業界甚至還有難照顧黑名單,而如果資源有限,政府為什麼不將補助,精準投放給重度失能者呢。

圖/TVBS

衛福部長期照顧司司長祝健芳:「你一旦補助把它拉高到,跟居家(服務)社區一樣高的時候,那可能這些長輩已經沒有(自主)選擇權了。」

連官方都流露孝道綁架的思維,其實整個社會好像集體形塑了,將家人送到機構,就是遺棄的價值觀,照顧者內疚、卻步壓抑自己,在失眠、憂鬱、離職的腳本中,凍結自己的人生。

住宿式機構照服員:「阿嬤,喔,睡覺。」

機構照服員,俐落地將長輩抱上床睡覺,或是幫臥床老人,定時翻身拍背,避免褥瘡,還有換尿布,清理排泄物等等工作,這家長照機構已經住滿,而中央的數據,卻跟民間感受的一床難求,有不小落差,根據衛福部統計,111年,全台有1千6百多家住宿式機構,總共11萬4千多張床,但空床數破2萬張,服務使用率82.1%竟然是供過於求。

TVBS採訪團隊持續追蹤,來到這間北部的長照機構,有一區空蕩蕩,還有不少張床,除了因為開幕還沒有很久,業者直說。

住宿長照機構主任張慈光:「(無法收滿)原則上是人力上的困難,還是要依照政府法規,還是要一比一,所以我有13個外籍,我就要有13個本籍,這是一定要做到的,那我做不到,我就不會去開我下面的42床。」

有床位,沒人顧也不會開,長照2.0著重在補助居家和社區服務,很多本國籍照服員轉去做居服員,當政府不重視住宿型機構,品質更難提升。

台北護理健康大學長照系教授陳正芬:「我們的照顧者,我們的國家,都覺得住進機構是「單行道」他(失能長輩)到一個有支持的環境當中,他可以做好的復能,功能的回復,然後等他狀態比較好了,再返回到社區當中)。」

圖/TVBS

護理之家物理治療師:「阿姨,頭抬起來,身體挺直,加油。」

隨時提醒姿勢和施力,物理治療師和照服員,前後包夾,護著長輩爬樓梯,爬到平台後,向下揮手,全場歡呼,一排坐著輪椅的老人家,輪流登上好漢坡,上去加下來,總共44階,能爬的長者,不少人之前是失能臥床。

護理之家照服員:「雙手舉高,一,二,三,四,五,來,身體往前,漂亮,下壓,一,二,三,四,五。」

長輩目標是壓到會叫的玩具,這叫核心前彎,訓練腹肌跟腰背,而墊上區的翻滾趴臥,是要帶動全身的大小肌群,這間護理之家,設計了80種運動,自稱中風戰鬥營,入住的人,每天有4小時的體能課程,輔助的器材,都是簡單的家具,像是椅子,目的是希望打造病人回家後,也能自己好上手的復健動作。80歲的徐阿嬤,之前是重症患者,臥床、尿管、鼻胃管、氣切管伴隨著她。

護理之家住民徐阿嬤:「(之前臥床)我就說我都夢到我死了,你知道嗎,因為我覺得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那個,我說我活得這麼辛苦,為什麼我還要在這邊熬呢。
講話時的沙沙聲,是因為脖子上的氣切管,這即將要拿掉,阿嬤經過機構的復能訓練,擺脫三管,能站能走,快要可以回家,她說最期待的就是,像普通人一樣。」

圖/TVBS

護理之家院長譚雪莉:「假設我是在日本的一家機構,我收的個案的那個依賴程度是中等的,那我在照顧他的過程裡面,我逐漸讓他能力提升,那接下來我能夠拿到的點數就會比較高,如果能夠有很多單位(被鼓勵)去做這樣子的改變的話,我覺得台灣的長照會翻轉。」

強化復能,住機構,不必然是一輩子,少子高齡化的台灣,人人都有機會成為獨自照顧者,照顧是愛的勞務,漫漫長路,沒有人可以獨自走完全程,國家制度要達到神經末梢,看見真實需要,才能讓照顧者和被照顧者,都有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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