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究竟還是一種「不確定性」,若無法面對「不確定性」,大多數人內心多半難以忍受,所以許多人拼命從外在的世界找尋自己的安全感。因為不確定最容易衍生出恐懼,恐懼會讓人更需要安全感。特別是台灣中南部正面對半世紀以來最嚴重的旱災或透過COVID-19 疫情,人心惶惶的恐懼心,我們見到世界上因為恐懼,群眾因而過度採買,造成物資短缺,因為疫病而產生「獵巫」的社會風氣,這與歷史上所見的巫術造就風俗變化是如出一轍。
宋代歷史學者蔡宗穎在其新書指出,宋代以黃籙齋與水陸法會度化亡靈,需要大型儀式就像是這整個社會出現的問題,這現象反映兩宋之間戰亂、瘟疫、水旱災等民間出現大量的死亡。並非說「歷史會重演」,因為每分每刻都是持續向前推進,都是新的開始。會類似的因素是「人都難逃一死,也會面對死亡」,當社會出現極大的恐懼,從恐懼中延伸出緊張感,便會讓群眾早已遺忘人都會死的課題,再度浮現。
學者劉祥光先生就認為「水陸道場」這個名字可能是五代至北宋之間出現的名字。北宋楊鍔重新整理水陸法會儀軌,但起初只在四川區域流行,同樣出身四川的蘇軾,也曾經用水陸法會悼念亡故的妻子。朝廷為安撫人心的恐懼、害怕及對死魂的威脅感,因此,因應時代產生的儀式作用便是讓人能夠放心,相關的儀式資料很多,但不需要全部列舉。當時對佛教批評力道甚強的司馬光,《司馬氏書儀》就說:
世俗信浮屠誑誘(欺騙),于始死及七七日、百日、期年,稱期除喪,飯僧設道場,或作水陸大會,寫經造像,修建塔廟,云為死者減彌天罪惡,必生天堂,受種種快樂;不為者必入地獄,剉燒舂磨,受無邊波吒(責難)之苦。
作為士人司馬光不齒眾人受到佛教的創造「欺騙」,並反對人死後有七七四九日,需要作百日、期年等,必須做水陸法會,抄寫經文造佛像,修建佛塔,這樣才能為死者減罪,讓人上天堂享受快樂。他提出很有力的反論說,⑴ 若做上述的事情就能夠減罪,甚至認為在親人死後需要賄賂佛家才能免刑,這不是把親人都當作「積惡有罪之小人」。⑵ 反對人為了舉辦法會,「甚者至有傾家破產然後已」。⑶ 如果天堂、地獄都存在,那為什麼過去死而復生的人,沒有一個人說過自己遇到十殿閻羅王。
顯然的我們可以看見司馬光作為學者,實在太認真「計較」。但從司馬光的小考究,我們可以發現,他不希望遵從的原因是:他認為佛教做七法事等是「流行」的新文化,而非過去古書所論喪葬的禮儀。換言之,司馬光的態度間接告訴我們宋代的流行趨勢,宋人相信天堂、地獄,能夠透過抄寫經文、造佛像得到功德。重點是功德能夠庇應自己,也能夠迴向家人。
而後宋代天臺宗慈雲遵式繼續推廣水陸法會,同時也改進儀軌以及作相關問答回應宋代儒學菁英份子的疑問。當然,宋人對冥間的想像早就已經存在地獄的觀念,正因為在探討人死後會去那裡?活著的生者,面對自己至親、故友死亡,正手足無措時,對人來說只是單單的埋葬、哭喪似乎不夠。正因為哀憐亡者,擔心死去的人因為累世的因緣、業力,死後仍在受苦。在這樣內心掙扎的情懷下,宗教就有機會介入,讓人過得更好。
即使,有宋代理學家對陰陽、死亡有其他想法,認為用宗教來理解死亡並非最佳解答。但試問是否人人都是能入世、探究事實的理學家呢?答案是否定的。南宋理學家陳淳《北溪字義》討論鬼神時,就認為鬼神都是人之一氣,陽者稱為神,是氣向外延伸;陰者稱為鬼,屈向內,鬼神便是氣之往返的交接地帶。即是古文說:「仁者,陰陽之交,鬼神之會。」萬事萬物皆有陰陽,短則在寤寐之間,長則是人從青壯年到老年,都是陰陽。
《夷堅志》〈滄浪亭〉就提到北方士大夫之家的池塘,每到晚上月夜,皆會遇到數百鬼出沒在池塘邊嘆息。這類「嘆息」宋人多半認為這代表的是鬼,最後這主人家打撈出湖中所有的屍骨後,掩埋在高處,請僧人做水陸齋,從此之後就沒有再發生怪事情。
宋代的筆記故事裡,就出現許多有關水陸法會的故事,甚至與遵式所寫的儀軌〈施食法式〉相當類似,這也讓人有個想像,水陸法會就像是亡者的嘉年華會,在這場宴會裡,他們能夠得到救贖、食物,即使在旁聽聞功德,也可以讓自己離苦得樂,不再繼續遊蕩在人間世。
而我們也說過一般人,辦不起如此昂貴的法會。因此,許多鬼求人協助聽聞法會時,並不見得要個人掏錢耗費巨資,而是出些微的錢財幫鬼立牌位,有正式牌位、在法會中有名字,就能夠升天。在臺灣佛教管理亡者公墳或是私人寶塔,都有這樣的儀式,清明節、中元普渡時,到塔位前祭拜先人時,只需要向登記處辦理報到手續,就能夠將親人的姓名、牌位放入法會裡聽經頌法,或是請出親屬的圖像,抒發擬物思人。
※本文由《時報出版》授權,節錄自:《宋代讀書人與他們的鬼》一書,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本文為作者評論意見並授權刊登,不代表TVBS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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