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郵報」一篇調查報導披露,美國知名史密森尼博物館早年出於證明白人優越而濫行蒐集包含有色人種大腦在內各種人體器官,如今館方推動將「館藏」返還受害者後人。
華郵檢閱含論文、田野記錄和當年一大關鍵人物、美國國家歷史博物館生物人類學主任赫德利卡(Ales Hrdlicka)的信函等上千件檔案,並訪談超過50位專家、史密森尼博物館(Smithsonian Institution)人員、逝者遺族與相關團體後,揭露此鮮為人知往事。
● 史密森尼博物館 在美夙負盛名
知名的史密森尼博物館是一龐大的體系,旗下橫跨研究機構、21間博物館和國家動物園等,美國國家自然史博物館更是其中一大代表性單位。
報導從1933年一名18歲女子薩拉(Mary Sara)談起。薩拉與母親是歐洲最北端的原住民薩米人(Sami),母親為治療白內障而與薩拉應醫師費史東(Charles Firestone)之邀,從遙遠的北國斯堪的那維亞坐船到美國西雅圖,薩拉卻不幸在當地因肺結核病逝。
費史東在薩拉病逝後,將腦筋動到她的大腦上。當時史密森尼博物館有一項「人種大腦蒐集」計畫,費史東於是聯繫隸屬史密森尼博物館體系的美國國家歷史博物館生物人類學主任赫德利卡。
當時64歲的赫德利卡負責這項人腦蒐集工作,對薩拉的大腦頗感興趣,還問薩拉雙親是否俱為薩米人,因為他只想蒐集「純種」人腦。
● 事隔百年 美自然史博館仍保存上百件人腦
於是費史東在薩拉死後將她的大腦摘除,寄到位於華盛頓特區的史密森尼博物館,館方人員將薩拉的大腦編號儲存。時隔近百年,如今美國國家自然史博物館內仍存放包含薩拉在內超過250顆世界各地人種的人腦。
這些人腦大多是20世紀上半葉在赫德利卡指示下蒐集而得。赫德利卡相信白種人優於其他人種,為此蒐集不同人種的身體構造想強化人種間優劣差異理論,這個理論如今已被科學界打破。
這些人腦絕大部分是摘自死後的非裔、美洲原住民與其他有色人種,除大腦外,當時還蒐集至少3萬700件人骨與其他人體部位,現均存放於國家自然史博物館。
● 所蒐人腦來自弱勢甚至掘墳
華郵指出,涉及從80多個國家地區的墳墓、戰場、停屍間和醫院取得人體器官之舉,已由當年的髮指行徑變成棘手的待解歷史遺緒,尷尬處還在於這些全出自靠納稅人稅金的機構所為。全案塵封多年後再次揭露於世人眼前。
當中絕大多數的人體器官蒐集似乎未經家屬同意而摘除。當年研究人員摘自住院患者、貧困者、沒有親人安葬或缺乏直系親屬供識別者;有時收藏家、人類學家和科學家甚至掘墳取物,形同開棺劫掠。
1898年時全球的人體器官貿易已達鼎盛,當時美國公衛局長史坦伯格(George Sternberg)將2206具美洲原住民頭骨,從美國陸軍醫學博物館轉移到史密森尼博物館旗下美國國家歷史博物館的人類學部門。
● 人腦蒐集幕後推手 赫德利卡當時嘆非裔腦原始
赫德利卡1903年接掌人類學部門新設的生物人類學分部,負責大幅擴充史密森尼博物館的人體器官收藏。
紀錄顯示,當年史密森尼博物館的人腦蒐集,是一個由科學家、美國陸軍軍醫、教授組成的網絡為之。史密森尼博物館內收藏的這些人腦來自菲律賓、德國、捷克、南非等10個以上國家地區。
赫德利卡出生今日的捷克,1881年隨家人移居美國,在紐約的2所醫學院習醫,後轉往人類學領域。當年他被視為美國在人種方面的頂尖權威之一,政府和公眾成員常找他協助,欲證明人種所決定的身體特徵和智力。
他還是美國優生學會(American Eugenics Society)資深成員,後者是一致力於種族主義實務的組織,宗旨為控制人口並「改良」基因庫,曾提出一些毫無根據的理論,相關理論因被納粹德國用來作為大屠殺和強制絕育的依據而廣遭後世譴責。
在一些談話與信件裡,赫德利卡公然表示他相信白人較優越,還曾感嘆非裔是「美國人的大問題」。
赫德利卡在1926年寫給佛蒙特大學(University of Vermont)一位教授的信裡寫道「非裔和歐洲人的大腦間存在重要差異,前者普遍較差。某些個別非裔者的大腦可能達到或接近白人的程度;但非裔者的大腦很原始…很難出現於正常白人中」。
華郵發現,美國國家自然史博物館返還這些人體部位予死者後代或文化傳承機構的進度牛步化。近300件人腦返還者僅4例。
● 博物館推動返還有難度 受害遺族多仍不知真相
史密森尼博物館規定,與這些人體遺骸有私人利益或法律權利的人需提出正式申請,但這對許多潛在聲索者而言幾乎不可能,因為他們對博物館存在這些收藏毫無所知,而聯邦法律又規定史密森尼博物館只能向美國本土原住民、阿拉斯加原民及夏威夷原民提供遺骸相關信息,以致約有上萬件人體遺骸歸屬未定。
在華郵調查期間,史密森尼博物館體系的大家長邦奇(Lonnie G. Bunch III)4月間發聲明為博物館舊日蒐集人體器官之舉道歉,並宣布會設立一個任務編組釐清處理方式。邦奇在受訪時也說,推動返還這些館藏人體遺骸將是他的目標。
邦奇說:「我知道這件事有很大程度是出於種族主義心態,他們拿有色人種的大腦比對白人大腦想證明白人較優越,因此我了解這極其荒謬。我身為歷史學家,讓這些人腦、遺骸全都盡可能以最適當方式返還給逝者後人,是很重要的事。」
雖然史密森尼博物館與自然史博物館的高層很早以前就知道有數以萬件的人體遺骸館藏,但關於蒐集人腦的事件全貌卻從未對外揭露過,甚至有館方人員是被華郵記者告知後才知道規模如此駭人。
就連邦奇都說在他2019年接任史密森尼大家長前,對人腦蒐集毫無所悉,直到2022年館方要擬定政策返還這些當年未經同意所蒐集的人體遺骸時才知曉整件事。
華郵透過史密森尼的館藏檔案找到少女薩拉的親屬,並透過北美薩米文化中心輾轉聯繫上,家屬稱完全不知道當年薩拉有被摘腦這回事,並對史密森尼博物館多年來竟從不與他們聯繫感到震驚。如今他們要求返還薩拉的大腦。
其中一位薩拉表親的丈夫傑克(Fred Jack)說:「這是對我們家人與族人的冒犯,這猶如極深傷口...如今我們得知有這樣的情況後,等於無法讓逝者安息,除非錯誤獲矯正。」(中央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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