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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腳印】不拖泥帶水的灑脫 水泥畫家創作路 

記者 張婯嬅 / 攝影 陳柏華 報導
發佈時間:2010/09/26 22:38
最後更新時間:2016/05/16 15:06

進入石碇老街前,可以看到路邊有一大面壁畫,石碇週邊山景盡收眼底,乍看下,立體部分像是銅塑,也可能是玻璃纖維,其實都不然,它是塗抹磚牆的水泥,一層一層慢慢畫上去的,我做好才要來擺。泥畫家楊敏郎:「小小的人偶,3個。」

楊敏郎創作水泥畫20多年,這回結合社區營造,一同提升地方文化,對於描繪山水農村景象,他再熟悉不過,老家務農,從小就下田幫忙,原以為長大就當個農夫,然而他有空就畫畫,軍中班長一席話,改變了他的人生。

楊敏郎:「他說楊敏郎你畫得很好,你以後可以去學畫人像,說不一定可以當成謀生的工具,我說畫人像沒那麼容易,怎麼畫得像,他說你不去學,怎麼知道學不像,那時我在台南當兵,跑到街頭有人在畫人像,去看他用什麼工具,我就一樣去買什麼工具,就回來練,不會的就去問他,很誠懇的,不恥下問請教。」

退伍後,北上開始幫人畫肖像,畫工細膩小有名氣,但心中卻很不快樂。楊敏郎:「我一樣畫葫蘆就好,你的照片嘴歪歪,我就跟著歪歪,這樣才寫實,但是為了每個人都愛美,你幫我畫正一點,客人要求,我們就跟著照畫,但是有一種感覺一直要掙脫,我一定要讓,不必拘泥於一些形象,我們可以神似就好,不必一定要形似,為什麼一定要畫得很像,但是為了要賺人家的錢,你不這樣不行。」

想創作卻迫於生活無奈,只能繼續幫人畫肖像,不過他努力充實自己,吸取經驗。楊敏郎:「去看人家的雕塑展,回來就一直想,我要認真的練雕塑,看人家的水墨展,回家認真畫水墨,就是有那種激勵的作用。」

一心想掙脫畫肖像束縛,無意間看到,土水師用水泥塗抹牆壁,很震撼。楊敏郎:「好像一個修道人忽然間哦,原來就是這樣,那個一剎那的頓悟,那種感覺、那種震撼,會有一種悸動,我就是要找這種感覺,這樣一撒一波浪,就是那麼瀟灑,豪邁,後來我開始在畫,就是用一撇、一捏這樣。」

土水師塗抹水泥,不拖泥帶水的灑脫,深深烙印在楊敏郎腦海�,他不僅用畫筆,揮灑心中那份自由渴望,甚至直接把抹水泥的刀子當成畫筆,而原料就是用於建築的水泥,裝水泥的臉盆佈滿歲月痕跡,從工地到畫室,同樣的臉盆,卻孕育截然不同的生命。

畫室正在整修,楊敏郎蹲在地上,長椅當桌子很克難,但不影響創作,眼中只有他的泥畫,需要大筆一揮,他用水泥刀雕塑細部則改用油畫刀。楊敏郎:「泥畫不是雕也不是塑,雕是把它剪掉,塑是把它加上去,但是我是用油畫刀用工具,用畫畫的,好像油畫畫得厚一點的意思。」

水泥材質特殊,先用油漆上色,有時再搭配油畫顏料。楊敏郎:「也不要太花俏,但是也不失於給點顏色看。」

楊敏郎不太給顏色,因為水泥畫本身是立體的,明暗分明。楊敏郎:「你看凹進去的地方,看起來就會比較暗一點,這個地方看得就會比較亮一點。」

畫變得立體,原料又是生活週遭普遍的水泥,楊敏郎發現會引人多一些好奇,更親近藝術,不過20多年前,他向文化中心申請展覽,卻被評審潑冷水。楊敏郎:「水泥拌一拌,上個顏色,算什麼畫,耍什麼噱頭,所以就沒有通過,有人支持也有人不認同,不認同的比較多,所以那次就被淘汰了。」

一家沒過關,楊敏郎不氣餒,再向另一個文化單位申請。楊敏郎:「有一個歐巴桑在接案,告訴我,楊先生,你把那個國小畢業,改成高中畢業好不好,我說為什麼,她說你這樣才能比較容易通過,要不然很難通過,我說好,我不申請了,我就把原作包一包就帶回來了。」

作品不斷遭質疑,信心不禁動搖了。楊敏郎:「有時候會懷疑,我們的東西真的那麼糟嗎?」

能力被打擊,但澆不熄熱忱,很快地又重拾信心。楊敏郎:「我們愛好畫畫的人,永遠會一直在畫。」

不管冷言冷語堅持創作,要闖出一片天,動力源自40多年前,幫人畫肖像的時候。楊敏郎:「畫了一幅畫,我覺得非常滿意,就在角落寫上我的名字,某某人畫,客人一來拿,欸,畫得是不錯,但是叫我拿名字塗掉,我說為什麼,你又不是大畫家,為什麼要留那個名字,我就把它塗掉,那時候在想,好,我不是大畫家,可是我希望我2個孩子,以後是個大畫家,那就有心的栽培我2個兒子,能夠走上畫畫的路子。」

當時2個兒子還在唸國小,立刻把他們送去學畫畫,這段往事,兒子仍記憶猶新。楊敏郎兒子楊力州:「我有記憶,就是開始拿素描鉛筆畫,什麼羅斯福、甘地,我記得我的童年是這樣。」

楊敏郎:「那是用騙的,我說美國人很喜歡台灣兒童的畫,你只要畫一張就有50元可拿。」楊力州:「哪有,那時候你只有給我10元,你只有給我10元,沒有50元。」楊敏郎:「但最後那些錢愈聚愈多,他又借放媽媽那�,錢又回到原點,但是那個興趣已經學起來了。」

2個兒子果真一路唸美術到大學當上教授,小兒子楊力州,後來轉拍紀錄片當導演,曾榮獲金馬獎殊榮,他感謝父親給予他美術涵養鍛鍊耐力,讓他撐過拍紀錄片那段孤寂日子。

楊力州:「我覺得做美術要耐得住寂寞,我覺得耐得住寂寞的訓練,對我還滿徹底的,因為我記得學美術是漫長的過程,完成一幅畫,需要非常長的時間,那段時間就只剩自己跟自己對話。」

沉潛再出發,楊敏郎從佛經獲得靈感,創造一系列畫中畫,這張畫很明顯看到老虎,不過要表現的卻是,隱藏在樹枝曲線�的兔子,而這幅山水畫,重點不在山,也不是文人墨客,而是畫中留白部分,出現一位老和尚。楊敏郎:「我的作品是,空的地方就是色,色的地方就是空,就是說空的地方,用實在的東西把它掩飾了,那個空的是另一個實在東西。」

真實虛空沒有絕對,土坡工程使用的鐵絲網,也可以成為創作素材,塑造出一尊尊人物雕像,原本楊敏郎只是把鐵絲網,拿來固定階梯防止土石崩落,沒想到有意外發展。楊敏郎:「那時候才發現,這個鐵絲網真的很好玩,它可以伸縮、可以擠壓、可以剪裁,就玩出現在這麼一系列,立體的鐵絲網作品。」

如同泥畫風格,鐵絲網雕像,同樣灑脫與豪邁。楊敏郎:「譬如說,有一個諸葛孔明,沒有擺出來,他就是這樣拿著一個傘這樣,那麼瀟灑,那個衣袖一揮,好像那種千山我獨行的味道。」

年輕時,幫人畫肖像養家糊口,一筆一畫,常得應顧客要求失去原創性,這沉重枷鎖沒壓垮楊敏郎,他邊謀生邊找時間創作,歷經30年小孩長大了,才全心投入藝術領域,也終於從畫匠成為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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