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孟峰)
1986年退伍的隔天就跟媒體沾上邊,是在一家以報導影劇八卦新聞為內容的月刊雜誌,在此之前,我只不過是一個觀眾、聽眾,沒有特定的偶像,也不當追星族,卻搖身一變成為採訪明星藝人的記者。
雜誌的老總交給我一個任務,是採訪那個年代台灣當紅的三級片女明星,有一位資深的女記者同行負責提問,我則是隨行當個紀錄見習,約的地點是許多藝人時常出沒的飯店,女明星穿著火辣、高亢的嗲聲嗲氣,不引人側目都難,當下雖然有點小鹿亂撞,但坐懷不亂很盡責把訪談全程記下來,資深女記者要我主筆寫這篇專訪,完稿後很有成就感交給老總,不料沒十分鐘,稿件被丟了回來。
老總說:「你去採訪前都沒先查過她的背景嗎?她全部都在唬弄你」,資深女記者拾起稿子看,笑了笑說「你真把她寫得像聖女貞德了」,我頓時不但沒有成就感,反而滿臉狐疑,「我就照著一問一答記下來寫的啊」,資深的同事後來教了我,採訪前已經先了解女明星有某些不雅的事,專訪她不過是為了平衡報導,她為了否認,天南地北只看能不能唬弄得過去。
原來當了「傳聲筒」還不自知,才出道第一篇主筆的採訪稿就被唬弄,受到的打擊其實不小,我只記得學校教的,新聞要據實報導,忽略了採訪前要先做功課,所以整個採訪過程到完稿,全被女明星誤導牽著鼻子走,對於後來進入正統媒體以後,這個教訓還一直謹記在心,尤其是一個主跑社會新聞的「菜鳥」,更小心面對黑白兩道的是是非非。
▲圖/達志影像
主跑的第一個警政機關是轄管台北車站周邊的城中分局,才剛到分局刑事組,值班老刑警很嚴肅告訴我發生一宗竊案「火車頭被偷走了」當下瞥見一旁內勤的大姐竊笑著,就覺得不對勁,反問刑警:「開火車跟開汽車一樣容易嗎?」後來有資深記者同業進門,跟刑警說:「老掉牙的遊戲還在唬弄。」原來火車頭是車站的台語說法,以前就有剛入行的菜鳥被刑警一唬弄,真的飛奔去火車站採訪。
1988年底士林之狼破案記者會,警察機關用十行紙寫了洋洋灑灑七張半的新聞稿,大略瀏覽就把前七張歌功頌德的部份給撕了,只留半張跟案情有關的內容,高階警官很清楚我這個動作,因為案情還涉及友軍單位的事在新聞稿隻字未提,其中還掌握秘密證人提供的素描畫像是破案關鍵,都已經瞭若指掌,新聞稿只不過企圖移轉焦點,讓一些無頭蒼蠅的記者抄用而已。
1996年「治平專案」大動作掃黑前的半年,檢警辦理自首免追溯刑責,許多不論已經收到風聲,或妄想已經被鎖定的江湖道上兄弟,欲透過記者向警方示好,背後目的也是希望經記者打探虛實,有些平時就有好口才的兄弟,會編出一套家世清白、不沾不染非法勾當的故事,其實要把這些故事寫成新聞本來就很突兀,當然事前清楚唬弄的成份居高,也就當個笑話聽聽。
記者是新聞的「守門人」,不是傳聲筒,在一蜂窩即時新聞當道的潮流裏,一有個風吹草動,記者見獵心喜,連查證或平衡報導都省了,歌功頌德事小,萬一被人有心唬弄利用,成了放話者,引起不必要的糾紛那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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