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不是正感到很悲傷?一趟與Uber司機的對話 讓我在後座痛哭流涕

作者 換日線

2018/11/08 10:00
▲示意圖,非當事畫面/ShutterStock/版權所有,嚴禁轉載

 

 

(作者/約克 YORK/南得美麗Oi!我叫約克,現在二十歲多。自己走過一些路,擁抱過一些人,總是用心去生活。最得意的是曾經在南美洲旅居一陣子,與當地家庭同住,擁有一大票熱情無比的巴西親友團。經營「約克在哪裡?Where is York?」臉書專頁,希望能把旅行的故事分享給更多人。想將生命活好,有很多夢想,時常被嘲笑但不害怕。相信只要勇敢,就能走得夠遠。)

 

 

如果你/妳曾經讀過布萊恩的故事,那我相信你/妳也會喜歡我剛剛遇上的另一個天使。(詳見「我的人生考卷,感謝是你陪我一起面對」──在紐約布萊恩公園,遇見最好的自己〉

 

 

這些年、這幾個月,我漸漸意識到自己的焦慮很嚴重,它帶來的後續效應包含專注障礙、記憶困難、消化不良、甚至身體發痛。我仍在承認它的存在,並想辦法與其共生。

 

 

這幾週、這幾天,我飽受其苦,一方面以藥物治療,另一方面尋找各種放鬆的方式,包含在今晚預訂了一次按摩療程。

 

 

療程共一小時,首先從背部開始,翻轉到正面時,按摩師點按了我的胸間,一個點比一個點更痛到無以復加。我以為他會說這是呼吸系統的毛病,因為我仍在感冒末期咳嗽中。可他說:「這裡顯示的是焦慮,很痛嗎?那妳真的很焦慮喔。」

 

 

療程結束後我叫了 Uber 回家,儘管身體放鬆了,但滿腦子都在想胸間一連串的穴位。我希望以按摩放鬆身心,但連按摩也能向我昭告:「妳是個焦慮症患者。」

 

 

一趟回家的短路,一趟哭不停的旅程

 

 

回家車程短短不到10分鐘,司機任由電台播放熱鬧的西洋歌曲,路程到一半時,他抬起頭來,從後照鏡看著我問:「妳是不是正感到很悲傷?」我心裡想:「有這麼明顯嗎?我只是默默望著窗外而已⋯⋯」

 

 

他關掉了音樂,大聲跟我說:「不可以沉溺在悲傷的時刻裡呀!人生有各式各樣的時刻,有快樂的、有悲傷的,我相信妳肯定也經歷過幾個極為快樂的時刻吧?想想那些時刻吧!不值得妳去悲傷的。」

 

 

「我懂,但其實是我很焦慮。因為焦慮發作的時候我就會去想,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必須跟焦慮糾纏在一起?就不禁感到很悲傷⋯⋯」

 

 

司機開始跟我聊這件事:「我是一個意識感很強的人,所以我能強烈感受到自己的情緒,不管是好的、壞的,也能感受到別人的情緒,如同妳的。我兒子10歲時,我就跟他說,不可以讓焦慮控制住你、不可以讓任何負面情緒控制住你,要反過來學會怎麼管控它們。」

 

 

他一邊篤定地說,車一邊開過了要轉進我家的路口。但我不介意,倒是希望他開越遠越好,好讓他能一直講下去。

 

 

「我相信妳是個很棒的人,很聰明、很善良、很勇敢、很堅強,但妳不是神力女超人;妳要知道,妳不是超人。」

 

 

「妳只是很有力量,約克,妳很有力量,妳要相信這點。」

 

 

「是⋯⋯」我的口腔鼻腔充斥著情緒,僅僅能回答單詞,流下一行又一行止不住的淚。司機不認識我,他不該知道我的弱點就是逞強。

 

 

「我們的人生不是只有我們自己而已,而是一連串的遇見,人與人、人與事情之間的互動,深深影響著我們,所以人生很難。」

 

 

「妳的人生是不是在等某一個時刻到來、等待某一件事情就要發生呢?」

 

 

他這麼說的時候,我心裡想,或許我始終在等某個人出現。某個能接受我在笑容下,其實會憂鬱得不能自己、堅強下其實脆弱得站不起身的那個人。

 

 

「明天是星期天吧?明天是星期天,妳快樂、妳悲傷,明天還是星期天,星期天會到來、星期一也會繼續接著來。那妳的明天,會是能轉過身來,對其他人說出這樣的話的一天,知道嗎?」

 

 

我以為他會叫我避開悲傷、去選擇快樂就好,就像是大家都會跟我說的,「別找自己麻煩、快樂就是了」,但他說了更有意義、具有傳承概念的話。

 

 

車子繞了回來,開進我家巷口。

 

 

「借我妳的手,這樣舉起來放在前面。」

 

 

我模仿他舉起右手,擺在眼前。

 

 

「妳注意看看你的手心,妳看到甚麼?」

 

 

「甚麼都沒有⋯⋯或許有掌紋的線條?」

 

 

「不,甚麼都有,這世界、妳要的,通通都在妳手裡,妳有力量可以抓住任何妳要的;同時,妳也有力量能把不要的都丟遠遠去,不管是人、是事情、是衝突。有一天它們再回來找到妳時,已不再能對妳造成任何傷害。」

 

 

「我家到了!」我好希望他繼續開錯路,然後讓我坐在車上聽他繼續剖析約克、繼續放肆哭泣。

 

 

天使司機大叔

 

 

「如果妳不介意的話⋯⋯」我搖搖頭,示意他該繼續講下去。

 

 

他停車熄了火,按下 Uber 行程完成鍵,正式轉過來看著我。

 

 

「聽著,我今年 55 歲,我曾經有長達 5 年的時間沒有工作,對抗癌症,但是我是一個快樂的人,我可以坦承跟妳說,我很快樂。」「我也有過一些時候,沒有吃飯⋯⋯」

 

 

「我現在也厭食,很難吃下東西。」

 

 

「不,我的那些時候是因為我一毛不剩,我沒有東西可以吃,然後漸漸演變成我連喝水都會吐⋯⋯」

 

 

他說了很多,我只能記下我能記下的部分。

 

 

「可是不管怎麼樣,這世界需要妳,約克,這世界需要妳跟我這樣的人,因為壞人太多了,妳知道的,壞人一大堆,所以必須有像妳這樣的人。」

 

 

他說到一個段落,看看已哭花臉的我:「好了,約克,可以了,對吧?」

 

 

「對。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你幫助了我好多⋯⋯」

 

 

他伸出手,我從後座向前擁抱他:「我甚至沒有看你的名字是甚麼。」

 

 

「我叫杰伊頓。相信我,妳很有力量的,妳可以的。」

 

 

我倉促擦拭了臉龐,開門下車,一進屋子裡,如他所說的,深呼吸一大口,衝上樓躲進自己房間。

 

 

我坐在床邊,儘管他說我不該沉溺在悲傷裡,但我需要好好地、勇敢地大哭一場,邊用力地哭、邊打字記下剛剛的際遇。

 

 

或許他說的話很八股、很老掉牙,但不是每個Uber 後座的乘客都是愛逞強、愛當超人的女生、都是能配上勇敢善良等形容詞的女生、都是像我這樣會因為焦慮而悲傷的女生。

 

 

面對自己的人生新夥伴,與焦慮症共生,我知道這是不容易的事;今晚遇上大叔杰伊頓、在後座痛哭過之後,我又想起我在等的時刻、等的人,並非是一個陌生人,而正是我自己、奮力找回自己力量的時刻。

 

 

19 歲那年在紐約的公園裡,布萊恩也向我說過了。

 

 

我在等的、我需要的,就是我自己了。

 

 

我的胸間會痛,但痛之餘,我會繼續向前走,走到哪一個明天,我有滿滿的力量,在有人需要的時候,我也會轉身過來跟他/她說話。

 

 

後記:

 

我仍然不確定如何去談這件事。

 

 

公開自己有焦慮症前並沒有甚麼偉大的思考,只是邊大哭邊打字,心想這故事非常值得被讀、必須被讀。

 

 

一方面,讓自己不要再像守著甚麼祕密般去守著焦慮症這個「鳥朋友」,我必須讓它知道:它不是我閨蜜或戀人,只是普通朋友,大家通通可以知道它的存在。另一方面,如果我跟天使大叔的對話能觸動任何也在困擾中的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稱之為焦慮,不是形容詞的一種情緒而已,而是名詞的「焦慮症」,一種會留存很久、有時找不出根源、卻已影響到生活其他機能的狀態。

 

 

幾個月前,我無意間在網路上看到關於焦慮症的圖,才明白我不斷責怪自己記不好事情、沒耐心讀書、不乖乖吃飯、不好好睡覺等等,其實不是我變笨變蠢,是因為我真的多了一個鳥朋友在默默拖累我。

 

 

這篇文章是關於焦慮症的,但世上還有很多其他的會讓人困擾的狀態,我也誠心提醒大家不要忽視、不要逃避,可以的話,一定要好好善待自己的心跟身體。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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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8/11/07 16:29
本文為作者評論意見並授權刊登,不代表TVBS立場。

作者

換日線

  • 《換日線》集結了來自全球各地超過50個城市的150名新世代作者(持續增加中),沒有長篇大論、沒有高深學問,他們就是你我身在異鄉的朋友,無私而自然地分享他們的故事、他們的見聞、他們的觀點,與他們從台灣出發,在地球不同角落留下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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