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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腳印】老唱片新生命 30年代迷人的歌(上)

記者 邱沁宜 / 攝影 曾福強 報導
發佈時間:2006/06/11 21:59
最後更新時間:2016/05/16 15:06

音樂工作者李坤城:「我現在開始作的工作,不是整理老唱片,而是我在整理,台灣過去這些愛的能量,因為我在整理時,會覺得說,這裡頭含著很多人的青春記憶。」 今天我們跟著李坤城尋寶去。小朋友:「這是什麼?」音樂人李坤城:「留聲機。」 小朋友覺得好奇不已的大箱子,幾個禮拜前,還是個沈睡70年,幾近靡留狀態的老古董,但今天再度相亮,連孩子的爸媽都圍了過來。 李坤城:「發條換過了,很好轉吧,和你賣我的不一樣了,我保養過後變這樣,贊嗎?」官田古董店老闆唐嘉祐:「贊!全台灣他蒐這個第一啦!」 老闆聽了入神,起碼說了5次以上,沒看過這麼會修留聲機的人,30年代的原音,清楚重現。 分享音樂是附帶的,李坤城今天的目的,是要尋找他心目中的寶貝,日據時代的台語流行歌,不過,這位老闆就是交不出貨來,因為這個失落的聲音,真的很難找。李坤城:「哇哇哇,真的全是古典耶。」 就是沒有台語流行歌,來到雲林斗六這個小巷弄,似乎還是沒有斬穫,老闆說他1年才蒐到2、3張,全都留給李坤成。古董老老闆余錫卿:「他第一個來找我,和我說重點,我才找販仔去蒐集,我們是站在生意人立場嘛,沒有李老師,也不會把它保存下來,搞不好和無知的小孩一樣,拿它當飛盤丟。」 李坤成確實是第一個,發掘這塊失落聲音的人,他默默蒐藏了10年,心血結晶首度呈現在3年前,拍攝的電影,跳舞時代中,沒想到這部片,一舉奪下金馬獎最佳紀錄片,讓本來無人聞問的30年代台語黑膠唱片,竟然再度走紅,一片難求。 李坤成說尋寶要有耐心,在各地都要有樁腳,接下來再殺到高雄美濃。李坤成:「老闆娘,你們那隻狗會咬人嗎?」美濃孫悟空家老闆娘:「不會。」李坤成:「你們孫悟空在嗎?」美濃孫悟空家老闆娘:「有。」李坤成:「有喔。」 他就是孫悟空,一生都在蒐集古物,直到去年中風,走不動了,孫悟空還是搬家行的老闆,搬家兼蒐古物,聽來起蠻合羅輯的,不過問了半天,最後李坤成在這,只抱回了一台古早風琴。 樁腳可以是古董店、一般民宅、搬家行,還可以是台南這家專業枕頭店,不過不巧,今天剛好都沒有收到唱片,為了讓我們了解,尋寶交換情報的過程,這2個人竟然主動「重演」,上個禮拜李坤城在這的對話。 李坤城:「後來你就說,他已經賣給茶壼王,你就和我說,茶壼王在那,報給我聽。」枕頭行老闆黃正川:「喔,好像在鹽田。」李坤城:「沒有啦,你從賣茶壼王開始。」黃正川:「茶壼王?沒啦,那是你…,你打給茶壼王。」李坤城:「不是啦,我問你,阿川阿川啦。」黃正川:「什麼事?」李坤城:「他們說你賣給茶壼王,你認識他?」 就這樣,兩個人演了10幾分鐘,雖然不停凸槌,但看得出來默契很好,李坤成說,和樁腳搏感情,是一定要的啦!這要才有獨家唱片。 這一天真的見識到,李坤成說的,他是輪胎不停轉動的人,新車才買了5個月,已經開了1萬8千多公里,從白天到深夜,高雄到台中,今天已經拚了7個地方,深夜來到這南投竹山,最後一站。 木雕行老闆羅興發:「你聽一下真實的跳舞時代。」李坤城:「純純唱的喔。」 「跳舞時代」歌曲片段:「阮是文明女,東西南北自由志,逍遙佮自在,世事如何阮不知,阮只知文明時代,社交愛公開。」

這位年輕的木雕店老闆,也是留聲機迷,當場開始「軋機」,這裡還是找不到唱片,但李坤城看上了另一台,他還沒有蒐集到的留聲機,如今30年代的台語唱片,紅到夠格,以物易物,李坤城用13張黑膠唱片,換到了這台10幾萬的留聲機。

這台唯一的戰利品,果然是寶貝,李坤城連留聲機百科全書都翻了出來。李坤城:「昨天這台非常稀罕,任何一個地方都是原件。」

在李坤城家終於明白,辛苦尋寶是有收穫的,滿屋子各式各樣的留聲機,只是他蒐藏的一部分,他擁有100多台留聲機,6萬多張台灣唱片,處處都有大驚奇。李坤城:「全台灣最大枝的。」

要欣賞它的聲音,可是有VIP鑑賞區,李坤城:「這裡最好聽,你要不要,試試看?你試試看。」

李坤城:「最好聽對不對?」記者:「很有現場感。」

留聲機是30年代的奢侈品,一張台語黑膠唱片,約是當時一般人薪水的1/3,而現在的李坤成隨手,就能坐擁當年最極致的享受。李坤城:「這張唱片叫做『心酸酸』,是日劇時代,賣的最好的一張。」

「心酸酸」歌曲片段:「我君離開,千里遠,放阮孤單,守家門。」

李坤城:「現在播的這首是青春嶺,當年是像陽明山,很多青年男女都會去山上,就像今天的擎天崗,躺在草原上,談情說愛。」

「青春嶺」歌曲片段:「雙人形到青春嶺,鳥隻唸歌送人行。」

李坤城:「何日君再來,1938年,周璇唱紅了後,在日本有日語翻唱,在台灣1939年,也有台語翻唱版。」

「何日君再來」台語版歌曲片段:「好花年年開,青春不再來,相思為君苦,初戀情意在,無疑分東西,心心念念。」

李坤成說,唱片最神奇的,就是可以複製當下那個時空。李坤城:「黑膠唱片,78轉留聲機裡面的歌手,像純純、秀鑾,當年當歌星時,都還只有18,19歲,可能像純純50幾年前就過逝了,但她18歲的聲音,還一直留在黑膠唱片裡面,宛如她還活在今天,所以我們每個人,聽到這個歌聲很喜歡的人,都感覺,咦,純純這個歌手還活著嗎?那天要出來開演唱會…?」

80年前的聲音,吸引李爸爸、李媽媽,不停在門口張望,不過,李媽媽通常是來「檢查」的,因為她的名言是,人是舊的好,東西的新的好。

李媽媽:「他如果收回來,很髒,我就會說這麼髒,他會趕快去洗一洗,天亮起來,我看乾淨多了,就不會罵他。」

原來李媽媽,正是李坤成一身保養功夫的推手。李坤城:「有沙就會唱不動,你看還聽得到溝裡沙的聲音,洗過後就不一樣了。」

剛蒐來的唱片,多半是這付德行,接下來,要展開「美容」三部曲。先沖掉幾10年來的灰塵,再來用沾水的海棉,搭配唱針,清掃細部紋路,這叫作去角質。

聲音變得更穩定了,對不對?這樣反覆唱了再唱,好幾10遍,最後還要「保溼」,擦點乳液,才算大功告成,更清楚了。

現在談音樂,整理音樂,李坤成都充滿活力,眼神發亮,不過其實在5個月前,他的音樂人生徹底空白了1年多。

李坤成正在整理的工作室本來一年多前就該開張的,不過,租下來才過了2天,他就面臨人生最大的挫折。李坤城:「真的是很傷心,從10月開始搬家,一直寫寫到10月29日,禮拜五,11月1日禮拜一我正要開始工作,正準備,就聽到他車禍消息,我的工作從這裡停頓下來。」

 

日記停在忘不了那一天,一名闖紅燈的駕駛,奪走他的兒子卓奇的生命。

卓奇的房間,到現在沒有動過,阿公天天都會來這裡,和孫子聊聊天,床上擺的是他最愛的CD,卓奇的心願,就是當爸爸的助手,少了得力助手,李坤城生平第一次,放下他最愛的音樂工作,不但心痛,這一年多來還要往來法院,不斷複習傷痛,因為肇事的司機始終不肯認帳,曾經他灰心到,不要音樂了,想隱姓埋名,當個普通的上班族,最後,還是音樂把他拉了回來。

去年底,在昔日音樂夥伴不斷的鼓勵下,李坤城為秋天生的卓奇,寫了一張專輯,還為他舉辦紀念音樂會。
 

「秋天的孩子」歌曲片段:「秋天的孩子,善良純真,送你2片黃色的楓葉,陪伴你飛向幸福世界。」

李坤城:「情感的寄託,其實是人最大的依賴,因為我失去了,我才知道,原來我對這個很依賴,所以我現在開始作的工作,不是整理老唱片,而是我在整理,台灣過去這些愛的能量,因為我在整理時,會覺得說,這裡頭含著很多人的青春記憶。」

「心酸酸」歌曲片段:「我君離開,千里遠,放阮孤單,守家門,未吃未胭,腳手軟,暝日思君,心酸酸。」

以前的李坤城為了音樂,為了尋寶,總是沒日沒夜趴趴走,失去後,他更懂得珍惜身邊的人,終於也感柒了老媽,開始懂得回味,18歲時熟悉的聲音。

李坤城:「車站送軍伕嘛!」李媽媽(唱歌):「對啊,車站送軍伕啊,旗就這樣搖啊搖。」

「雨夜花」歌曲片段:「雨夜花,雨夜花,受風雨吹落地,無人看見每日怨嗟,花謝落土不再回,花落土,花落土。」

喚起沈睡聲音,常常也可以喚起,人和人之間遺忘的互動,李坤城說,他會一直不停的尋寶,把台灣最初愛的能量找回來。

#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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