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的最後一天，聯發科向國際宣告已打入5G世界盃，但記者會主角並不是聯發科「雙蔡」-- 蔡明介和蔡力行，而是兩位芬蘭佬 ‐‐ 聯發科芬蘭研發中心總監Ville Salmi及奧盧大學教授Matti Latva-aho。這一回，聯發科下定決心，要在5G和AI世代當真正的老大！
「今日山寨，明日主流。」這句聯發科董事長蔡明介的名言，至今仍紅遍中國3C市場。從2000年至今，以中國手機「山寨霸主」起家的聯發科，一直是聞名全球最成功的「快老二」。縱橫市場20年，站在全球前三大IC設計公司的高度，今天蔡明介不斷衝刺，就是要顛覆當年「山寨」老二的市場印象。
從2G、3G晶片時代起，相較一哥高通(Qualcomm)，聯發科一直是人們認定的「後段班」、所謂的二線B咖，但，這位B咖可絕對是個讓老大芒刺在背的老二。
1997年，聯發科不過是一家剛從聯電集團分割出來的小公司，做的是電腦周邊、光碟機晶片。蔡明介自己就是聯電第二事業群的總經理出身，20年來帶領的經營團隊，包括副董謝清江等，都是聯電時期一起打拼的夥伴。「3G時代我們落後(高通)四、五年，LTE(4G)時代的差距只有半年到一年。」謝清江多年來念茲在茲的，和蔡明介一樣：5G的時代，能不能真的由聯發科發號施令當老大？
搶得機先，聯發科和早在2015年便領先全球、展開5G網路測試的芬蘭合作，參與計畫的全球夥伴至少25家，實際測試者達10萬人，預計2019年問市。除過去7年編2000億研發費用，蔡明介每年還要再加碼300億！應用在智能城市、居家照護、公共安全、媒體娛樂、智慧建築、數位醫療等領域。
選擇落點芬蘭和奧盧大學，主要考量芬蘭是全球無線通訊產業最重要的推手，最拔尖的人才均來自奧盧大學；目前聯發科芬蘭研發中心有高達55%的工程師，都畢業於此。芬蘭政府及學術單位現已展開6G無線技術的研發，預計2030年商轉。
從3G「後段班」，一路衝刺要成為5G資優生，這段路，聯發科整整走了20年，期間更歷經策略轉型的幾個階段。
從2000年到2010年間，中國手機晶片「山寨霸主」非聯發科莫屬。所謂「中國山寨機」，指的是以蘋果、三星熱賣手機為樣本的仿冒機。數據統計，深圳工商局2009年登錄到的中國山寨手機家數至少數千家，從業人員高達20萬人次，產值逾400億人民幣(折合約1900億台幣)，聯結產業鏈的最頂端就是聯發科。
可別因為「山寨」這兩個字，小看了中國山寨機的產品競爭力，以及對全球通訊產業的影響力。當年許多阿拉伯國商人搭專機從杜拜到深圳華強北賣場，直接批發賣到中東都還大發利市！2000年的「中國製造」，可以說就是搭載聯發科3G晶片、物美價廉的大陸白牌手機產業。如今，不論是華為、OPPO，都成了全球手機業重要主流。
從2018年第二季全球手機銷量來看，三星、華為、蘋果、小米、OPPO，這五大手機品牌在全球市佔率高達 66•8%；華為以5420萬支的銷量，市佔率15•8%，超車蘋果，晉升全球第二大手機品牌。其中，唯一尚未成為聯發科手機晶片的客戶，只剩蘋果。
「山寨模式」也是聯發科毛利率衝上60%的獲利保證。自2001年上市以來，到大立光登上股王寶座前，聯發科往往是台股登上股王次數最多、在位時間最長的公司。股價最高曾攻上783元，2009年每股盈餘，更一度來到34元新高。
在中國、印度、非洲等新興市場，從電腦週邊、光碟機、燒錄機到手機，裡面都內建聯發科晶片。可以說，聯發科做什麼就賺什麼，是台灣企業的模範生；然而，半導體產業變化多端，有時快到令人難以招架，2005年聯發科曾為了因應市場速度不夠快，股價一度跌到151元。
看遍IC設計產業的浮沈消長，蔡明介悟出「一代拳王」理論。意指許多公司因為一款產品，登上「拳王」寶座，但時間都不長，只當一屆。第一代拳王是美國C&T公司，其後又有nVidia，及現在的高通。由於產品主流變化太快，若無法快速因應市場需求，重新建立核心競爭力，拳王將被快速淘汰。而一代拳王要越過的天險，是每年「10億美元營收」。
在蔡明介觀念裡，全球產業從來就只有動態的競爭，市場唯一的不變，就是變。沒有永遠可以高枕無憂的一線大廠，最有競爭力的「快老二」，人人有機會以實力挑戰市場老大。
這套「快老二」戰略，曾三度讓聯發科成功轉型，即使本身不是推出新產品的老大，卻能夠透過模仿，找到更便宜的生產基地、更快速的開發，提供消費者更便宜卻品質更好的產品，後發卻先至，獲得大成功。
第一次的成功，發生在2000年從光儲存(CD-ROM／DVD-ROM)，跨足到消費性電子，最後聯發科成功取代美商OAK，成為全球第一；第二次2004年成功開發功能性手機晶片，擊敗德儀、英飛凌等大廠，第三次則是面臨2007年智慧型手機旋風問市的重大關卡。
即使拳拳服膺「一代拳王」理論，一旦搭在IC設計這列產業雲宵飛車上， 蔡明介不論再如何戰戰競競，依然會身陷高獲利的魅惑，難以自拔。
2009年之前的「山寨模式」獲利之高，讓理性的蔡明介也淪陷了。當聯發科還沈溺在白牌手機創下每股盈餘34元的歷史新高，萬萬沒料到，功能型手機時代卻如自由落體高空墜落；相反地，智慧型手機iPhone和hTC「阿福機」甫問市即一炮而紅，全球成長如坐噴射機，殺得聯發科完全措手不及！
「You don't know what you don't know（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什麼）！」蔡明介淡淡一句感慨，道盡所有產業浪尖上打滾的英雄，心底最深層的悲哀。如同在中國開創實體零售帝國的中國大潤發董事長黃明端，發現他一手打造的帝國股權將被轉賣給阿里巴巴時，當下最大的感觸是：原來，天下英雄是「贏了所有對手，卻輸給了時代」！
為脫離「一代拳王」的魔咒，2010年起，蔡明介親自低頭彎腰，勤跑大陸客戶，戰略上全面「認錯」進行大調整：產品上,力求從功能型轉進智慧型，全力對抗大陸新進的展訊、RDA等競爭對手；面對客戶上，力拼從「山寨王」變身為「品牌王」；希望比照英特爾”Intel Inside”，讓客戶們在產品上秀出”MTK(Mediatek) Inside”；組織上引入新血，力邀高通等旗下大將，為聯發科內部帶來新技術和策略思維。
蔡明介的「快老二」策略，不僅運用在模仿新產品的速度上，更用在即時因應產業趨勢的變化上 -- 聯發科用更高速的競爭力、給客戶更具CP值的解決方案，躲過一次又一次的「一代拳王」魔咒， 成為超級「變型金剛」。
2017年，為了爭取聯發科成為下一階段5G世代的市場老大，蔡明介這次力邀剛從中華電信董事長卸任的前台積電執行長蔡力行，出任聯發科共同執行長。這項前所未有的人事派令，消息一出，立刻轟動全市場！
率先引爆大震撼的，當然是向來以聯電人馬為領導核心的聯發科組織結構。在半導體業界，台積電和聯電向來涇渭分明，但近幾年，所有人都能明顯感受到蔡明介把聯發科集團組織調整得越來越像個「小台積電」。
從董事會結構來看，在聯發科集團現有九名董事中，包括蔡力行、金聯舫和張秉衡三人，先後都曾任職台積電，在主管位階裡，掌管人資、專案和財務的林秀瑜、宿文堂及已離職的喻銘鐸，之前也都是台積電同事。透過向來有「鐵血CEO」稱號的幹才蔡力行，為聯發科操盤掌舵，蔡明介對市值已突破4500億的聯發科未來三到五年的規劃布局，心中高度期許，不言可喻。
蔡力行早年是張忠謀親手培植的台積電接班人，在中華電信董事長期間，中華電信績效卓著，不論在爭取聯發科一直無法突破的蘋果訂單，或是5G相關如物聯網、車聯網或AR／VR(實境擴增／虛擬實境)等下一階段聯發科未來布局，想要「轉型整骨」，這都是一步妙棋。
過去的20年，在蔡明介的領導下，聯發科從一家千人不到的公司，成為第一家年營收突破2400億、擁有1•6萬名員工的IC設計公司，在手機、電視、平板電腦、藍光DVD，更是名列前茅的全球供應商；當中國紅色供應鏈步步進逼，聯發科是少數看得見能與競爭對手不斷拉開差距的台灣品牌。
半導體教父張忠謀曾說過：「現今台灣科技業，只有晶圓代工產業的台積電和IC設計的聯發科是亮點。」對張忠謀的評點，今年又再度入選哈佛商業評論「全球百大CEO」的蔡明介，心中依舊戰戰競競。
這位「快老二」能不能在未來的5G時代，成為市場真正的老大？明年此時即將揭曉。
(資深撰述 張甄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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