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週刊報導】佩璇媽說:「我的感覺,其實就是重新養一個小孩。」腦傷前,她向家人重述當下,「只說很可怕。她不敢跑,好多人一直跑,她都不敢跑,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她很貼心,才不敢說太多吧。那時在醫院,她還說她不痛,不用擔心。但那換藥過程,一看就是很痛。」
真的很痛。朱爸爸形容,是一看到護士又要來換藥,孩子們就忍不住發抖的痛。但更痛的,恐怕是夢想的路坍方中斷,2年過去了,再次啟程的日子還看不到。
下一步怎麼辦 身心面臨考驗
陽光基金會台北重建中心社工總督導曠裕蓁說:事情發生的當下,除了幾乎每個人都會問的「為什麼?」接著就是「然後呢?」像帶著佩璇出院回家的林媽媽就說:「其實出院時我很害怕,因為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還好陽光一直聯絡我們,就去做復健。」
我們一早到陽光探訪,傷者陸續抵達,到了就自己拉筋、跑步、拿剪刀剪免洗筷,熟門熟路,彷彿第2個家。不過以上這些,佩璇都做不了,她就是趴在床上,勉力地動動手、抬抬腳。
所謂的「然後呢?」真的才是最大難關。住院半年後回家,朱俐每天還是得花6到9個小時換藥,爸媽一人一邊,換下來的紗布天天一大袋。不只朱俐,2年了,朱媽媽到現在都還經常哭泣,朱爸爸說:「我只能安慰她們,你看有一個叫黃博煒的,四肢剩下半肢,也是好好活下來了。」
確實,黃博煒給了許多人勇氣,5月底一則在臉書上「覺得感恩」的發文有近6000個分享。他無暇受訪,但寫下一段話給我:「截肢不是悲歌,而是新的開始。我不知道未來的路是什麼,也不知道能為社會帶來什麼貢獻,我知道的是:我會更勇敢、更努力向前邁進!我的人生才正要開始。」我問他怎麼打字的?他說用觸控筆敲出來。生活裡最難的是「以前會的一切,都要重新學,要想辦法運用現在的身體。」
他是傷勢評估最嚴重者,陽光基金會北區中心諮商心理師牛慕慈卻說:「他算是心理建設做得比較好的。」
復健長路迢遙 心理創痛浮現
在採訪的個案裡,最不願再回想此事的,是罹難者家屬。5個家屬中,2個在請其他家屬協助聯絡時直接表明不願受訪,另外3名通上話的,都要吃安眠藥才能入睡,有至今不敢走進兒子房間的,「他入院到過世,都沒醒來,我們連告別的機會都沒有。」也有對家屬間不同意見感到無奈的:「有人說真相能幹嘛?但我們死者家屬,現在能要的也只有公平和真相啊。」電話裡聊著就落淚了,最終仍以簡訊表示不願再多談,婉拒了拍攝。
詢問心理師,旁人能給的支持究竟是什麼?「其實就是陪伴。同哭,同樂。傷友們有出門復健的必要,這也是和人互動的機會,但罹難者家屬有時就自我封閉了。」她特別提醒我:「如果可以,就別再打擾,尤其避免無預警打電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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