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你的好,人家就是看不到,你的美麗,偏偏就在光打不到的地方。 低調也是一種優雅,但是在黑夜中,打著燈才能找到的美麗,又有多少人懂?要在安靜的夜裡,沒有吵嚷,靜下心,才能聞到它的香氣,要打著頭燈,撥開厚厚葉片,才能發現它的美。玉蘭花農楊文德:「對啊,我們是玉蘭花養大的啊。」 楊文德:「沒有工具,就是兩隻手。」 祖父是佃農,楊文德家種了不少作物,但這塊坡地永遠留給玉蘭花。祖父時代,玉蘭花論朵賣,一年2個季節,賣花就夠吃;到了父親時代,佃農散光,自己下田耕作,玉蘭也已經論斤賣了,競爭對手們買生長激素,讓花朵長大,個頭大、重量重,才能多賣點錢,楊文德家,只買得起牛糞當堆肥。楊文德:「因為有打荷爾蒙的花,採下的花,花期比較短,很容易變黃,味道會變掉。」 楊文德:「那時候就是跟著爸爸做,其實不覺得辛苦耶,就是爸爸做什麼,我們做什麼,然後就好像,有時候邊玩邊做,採花滿有樂趣的啦,採到很多花,就會很高興。」 白玉蘭一晚開2次,第一次只開最外層4片花瓣,小心張開,預告之後更美的盛放。楊文德:「玉蘭花它有開合開合2次,剛才有跟你講過,第一次開就這樣子,然後它再晚一點它就會合上來,再第二次開,再合上來,它的長度大小就會再大一點點。」 但若要保存香氣,第一次開就要摘下,晚餐過後,楊文德風雨無阻開始工作。楊文德:「這也是爸爸的方式,下大雨的晚上,腳踏進坡地泥巴水,在髒汙與辛苦中,打亮頭燈,用經驗與肉眼判斷,尋找美麗。」 楊文德家的花沒打藥,個頭小,但每朵都是辛苦有機栽植出的寶貝,捨不得賤賣,一斤從2百台幣起跳,就賭一賭,有沒有識貨的人繼續愛它。員工:「化妝棉,有什麼化妝棉?」彩妝品牌經營者牛爾:「就是要寫一段化妝棉的文案。」 牛爾:「因為我們小時候家裡住眷村,那眷村有時候這些家裡有院子,大一點的,他們就會種這個玉蘭樹,那玉蘭花呢,每到盛開的時候,就是大概5、6月的時候,我們這些小朋友就(把花)全部偷拔掉了,所以說印象中這是一個很好玩的事情。」 眷村小男生長大了,要到城市打拚,得把自己弄成時尚的模樣。玉蘭花到了城市,也變了,沒人再從頭到尾好好欣賞一朵白玉蘭,它只能委屈地在街上討生活,在車輛廢氣中被賤賣。 牛爾:「在7、8年前的時候,台灣那時候的現象,還是一樣,大家都不喜歡自己本土的東西,你講到是本土的,給人家的代名詞,就是什麼?俗,很台。」 潮流是一回事,面對自己喜歡的事物,敢誠實表現自己的喜歡,又是另一回事。沒有明星加持,沒有異國氣息,難道就不能理直氣壯的美麗嗎?牛爾:「那玉蘭花這樣沒有市場了,大家就不種了,不種了的結果,到後來我們玉蘭花越來越少,這本來是屬於我們共同美好記憶的這個部份,就將要沒有了。」 他去歐洲旅行,看到法國的薰衣草、保加利亞的玫瑰,可以透過公平交易,做成香氛,小農們開心地摘花,外國的花農可以這麼快樂,花兒繼續開,公平交易可以讓有機栽種持續,土地不被農藥污染,為什麼台灣不行? 牛爾:「我們明明可以援助,近在1小時車程的地方,我們自己台灣的同胞們,然後我們就可以(透過公平交易買花)去幫助他,我只是說,外國人能(公平交易花),為什麼我們不能?」 是不是可以讓台灣的花不再寂寞,不要被默默地忘記在黑夜裡? 希望讓靠花維生的人,臉上有笑容,新竹巷子裡的手工業,婆婆媽媽們,正在處理昨晚楊文德家採下的花,仔細摘下最外層四瓣,要運到尖石山上,那羅部落產銷班的吳秀梅老師,已經做了很久的花香夢,十幾年前她與牛爾一起上芳療課,想過要用台灣的花做點東西。 香氣植物產銷班老師吳秀梅:「其實我們這個部落一直很窮,我只希望大家能夠正視我們台灣這個香花產業。」 吳秀梅所在的那羅部落,800多人,1/3靠種植香花香草作物維生,颱風頻繁,觀光香草園受損嚴重,但吳秀梅一直不想放棄夢想,她希望能有固定的市場需求,讓香花香草能有觀光以外的其他用途,小農們也可以得到固定的收入。
吳秀梅:「因為我們要萃取的是它的香氣,所以我們一直堅持在這個種植(方法)啦,我們不噴藥等等的這個品質上。」記者:「6公斤的花材,2公斤的水?」吳秀梅:「對對。」
她還想讓台灣的香花跟國外的花一樣,菁華能被留下來,做成香氛,夢想很大,所以要找志同道合的人,還要找夠純淨的素材,吳秀梅想先找一批產量穩定,又是有機栽種的花,沒有農藥打擾破壞,才能實驗萃取香精,到處打聽,她找到楊文德。
吳秀梅:「你會看到那一片園子,就是這麼乾淨,你根本都不用再解釋了,因為它的油囊一破裂了,它的精油本身就會出現。玉蘭花精油它萃取出來不是白色,不是透明的,它是帶點深褐色。」
花香水中的成分,親油的是精油,親水的就是純露,透過蒸餾萃取,一點點花,要處理幾個小時,不過吳秀梅的台灣花香夢,已經等了快10年,就多熬一下吧。吳秀梅:「慢慢的熬,慢慢的熬,把它的成份萃取出來。」
剛開始,萃取技術不成熟,花香純露很容易被破壞,甚至是臭的。牛爾:「這種萃取花的花露這些部份,我們自己沒有很多的經驗,大概前前後後我們試了半年時間。」
偷偷堅持很久的夢想,可能實現嗎?山下的楊文德,也堅持著祖業很久了,採花到深夜,早上睡醒又來照顧玉蘭樹,想要有人愛護白玉蘭,先得維持住口碑。楊文德:「爸爸留下來的方式就是這樣(不打藥),我們從小是玉蘭花養大的,我們捨不得把它砍掉,種別的東西。」
楊文德:「這2株是阿公種的,都90幾年了,人說百年玉蘭樹就是這兩叢,看到這兩棵就像看到阿公。」
玉蘭樹原來可以長到幾層樓高,楊文德的阿公種下的2棵玉蘭樹,不斷分枝成了現在滿園的小玉蘭,大樹現在要用架子撐住,楊文德還記得,小時候採花方法很原始,不修矮玉蘭樹,而是人爬到高處採。
楊文德:「會從樹上掉下來啊,我從樹上掉下來,這裡(手掌)縫了17針,大概一層半樓高的地方掉下來,玉蘭花枝很脆(被踩斷了)。」
楊文德:「我們做田的就是,天若給我們順,產量多的時候,我們就會好採,可是有時候花很多賣不完,花少時不夠用,以前可以賣到一天50斤,現在可能搞不好一天只有賣2、30斤,其他的花就會浪費掉了。」
家裡的田也挪出大半去種別的作物,但就是捨不得砍掉玉蘭樹,怕的是砍掉之後,還有誰這樣種玉蘭呢?楊文德:「比較老的葉子會把它採掉,採掉我們也也沒拿走,就給它放在地上當肥料。」
楊文德:「像這個今晚可採的花,花苞就像這樣。」記者:「今天晚上可以採?」楊文德:「它今天晚上就可以採。」
孩子還看不出要繼承家業的意思,要恢復玉蘭花昔日的產業盛況,他已經是第二次找人合作,萃取花香。吳秀梅:「希望說可以讓大家來看看我們這裡,有這麼乾淨的水,這麼漂亮的地方,有這麼乾淨的土壤,我們一直堅持,在這一塊乾淨的土地上。」
牛爾:「我們只是希望透過這一個(公益活動),來引起台灣人,重新愛回自己的土地。」
把花香抓住,換來更多有機栽種的土地,更多花農的笑容,把兒時記憶的氣味抓住,讓長大了,為生活打拚的自己,隨時可以聞聞味道,喚起心裡的純真。牛爾:「最大的期待就是聞到這個玉蘭花(香),這個時候他可以去喚醒他小時候的童年的記憶。」
3個原本不相識的人,因為共同的理想聚在一起,夢漸漸作起來,可是,時序要入秋了。楊文德:「有時候到暖冬的話,過年那時候還有花,可是那時候花的產量就很少了,大概不到(平日的)1/10。」
白玉蘭其實不那麼嬌生慣養,土好水好,細心修剪,暖冬時也可能有花的,雖然不多,低潮的時候也要保持希望的,雖然夢想要等很久才實現,但現在楊文德已經知道,種玉蘭的路並不孤獨。
楊文德:「最好的季節就是春天以後,它春天開始長芽啦,長新芽,長這個嫩芽,長完之後就開始,花苞就開始上來了,春天那個季節,每一個新芽,每一枝,幾乎都會開花,所以那時候產量最大。」
祖父種下的玉蘭樹,長到3層樓高,楊文德在等,等白玉蘭的下一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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