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導演楊雅喆第一部長片《囧男孩》,透過鏡頭看童真的世界,今年改走暗黑風,新片《血觀音》是台灣電影少數圍繞在白手套的政治題材電影,表面上談女人的勾心鬥角,骨子裡講的卻是控制。
楊雅喆2008年拍《囧男孩》,正好搭上《海角七號》票房破新台幣5.3億、國片重新揚帆的年代,《囧男孩》票房破3500萬元,是備受矚目的國片之一。
10年後再度檢視國片,今年台灣電影在金馬獎繳出亮眼入圍成績單。楊雅喆認為,雖然今年票房並不特別亮麗,但電影的產量卻比往年多,這和新人輩出有關,「台灣這10年一直有新的導演出來,應該會走向另一個成熟的階段」。
今年入圍的台灣電影類型多元,有類型電影《目擊者》、《紅衣小女孩2》、《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也有古裝喜劇片《健忘村》在美術、造型上的精緻,反映出台灣電影的生命力。
《大佛普拉斯》風光入圍金馬10項大獎,相較《大佛》的社會寫實,《血觀音》表面上的奢華、浮誇,埋藏著人性的貪婪與醜陋,頹靡的美術設計,映照出政治的黑暗腐敗,楊雅喆將鏡頭移轉,帶觀眾從上往下看權力如何運作。
楊雅喆把《血觀音》定調為「既主流又奇怪」的國片,這部片耗資近5000萬元拍攝,花費最多的就在美術,光是惠英紅最後躺在病床上戴的假皮,就要價10萬元,即便只有一個鏡頭,楊雅喆也決定「撩落去」。
《血觀音》核心人物是惠英紅飾演的棠夫人,她是遊走權貴、穿針引線的白手套,藉由文物買賣,運作政商關係。故事雖是虛構,片中女人的勾心鬥角,有如早年的「花系列」,但仔細觀看當中的細節,都可從真實的「社會檔案」裡找到對應。
《血觀音》入圍金馬獎7項大獎,楊雅喆也再度入圍最佳導演獎。其實他的電影作品不多,2008年至今也才拍了3部,但每一部電影劇本都親力親為。《囧男孩》充滿童真與幻想,《女朋友。男朋友》呈現3名主角的情愛糾葛,橫跨台灣30年的時空背景情,穿插社會運動事件畫龍點睛。
生活中,楊雅喆是參與社會運動的熟面孔,製作反核短片、聲援文林苑,2013年也因抗議苗栗縣政府強制拆除大埔4住戶,遭警方強制扛走。
怎麼看他都和資方、權力扯不上關係,這回卻把鏡頭轉向上層觀看,而且如此寫實犀利。他說:「和大埔事件有一點關係,這些人炒地皮炒到沒有任何道義存在。」與其一直批判,不如換個角度,告訴大家權力關係怎麼運作。
「寫這個劇本我的個性變得很扭曲」,楊雅喆把故事基底放在滅門血案,製片劉蔚然卻很「機車」地一直說劇本不行。為了體會「上等人」的樣子,他每天穿襯衫、扣子扣到第一顆,穿著拘束的皮鞋,天天到圖書館報到,跟他口中的「小屁孩」坐在同一區,高中生在K書,他絞盡腦汁在寫劇本。
沒頭緒時,就從一些作家自傳、PTT爬文、新聞事件裡找靈感,再不然也會有貴太太朋友們貢獻台詞,「不要說女人,光是有錢貴族的禮數都要想好久,他們講話方式沒那麼容易」。
像是片中演員王月看上大久保麻梨子戴的玉項鍊,想拗來戴,楊雅喆直率認為要東西就直接要,台詞寫得太直白,被貴太太打槍,最後王月說一句:「我有一件白色的旗袍很搭配。」聰明的人就聽得懂,隔天玉項鍊就送上門。
劇本搞定,開拍前要對年輕演員上政治課,和入圍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的資深演員惠英紅,則是改聊演藝圈的八卦。
工作人員在拍攝時也很有戲,彼此也會酸言酸語。在拍演員吳可熙、施名帥、陳武康3P床戲時,楊雅喆覺得攝影師沒拍出女性觀點,一直喊NG,氣得攝影直呼:「導演,現在我是年紀比較小,可是你會老,我會長大啊!」但這沒點燃楊雅喆怒火,他反倒說:「喔,才華不是長大就會有的喔。」戲裡戲外都在互虧。
多數人會問「有哪些情節參照真實案例?」楊雅喆露出「天機不可洩漏」的神情,轉個方式回答:「這裡面講的是各種控制。」「控制」隱藏在生活當中,「家庭對小孩的控制、政府對人民的控制」,而控制的背後,有時是一種愚弄。
《血觀音》是台灣少見描述政商黑暗面的電影,楊雅喆不怕有人對號入座。他關注的是,即使已經是2017 年,「台灣人心中依舊有個小警總」,這也是籌資困難的原因之一。
有投資方很喜歡劇本,但希望把結局改成「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楊雅喆偏不要,「有人說結尾很黑暗,但我想要給等不到看到那些貪官污吏得到報應的人,一個救贖的機會」。就像他在片尾強調的那句話:「世界上最可怕的懲罰不是眼前的法律,而是看不到愛的未來。」
電影拍得沉重,但楊雅喆對台灣電影的未來卻很有信心,「今年台灣電影有機會拿到金馬獎最佳劇情片」,無論是《大佛普拉斯》或是《血觀音》得獎,「這是另一波(電影)浪潮要開始」。(中央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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