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轉自換日線
(作者/《換日線》張卉青Olivia/有夢想再苦都能笑著活:23歲,來到眾人嚮往的觀光古都──京都當交換生。24歲,考上立命館國際關係研究所,因經濟能力等因素暫且放棄長久以來的留學夢,但深深相信「困難の向こうには、必ず幸運がある」(困難的另一方,一定存在著幸運)有一天一定能再次走回留學夢的道路上。 )
1 ℃ 下的京都,打開窗戶,外面下起許多台灣觀光客眼中的浪漫白雪。環繞京都市內的比叡山,放眼望去白雪皚皚的主峰高聳在群巒之上。然而,刺骨的寒風加上白雪,通勤上班的我感受到的不是浪漫,而是一場悲劇。地鐵裡的暖氣開得再強,暖了身子卻永遠暖不起身處在異國的冰冷內心。
這一天我一如往常的穿起羊毛大衣,披上有著纖維寶石之稱的喀什米爾羊毛圍巾,搭上地鐵,前往每天平均工時長達 11 小時的辦公室。擁擠卻又寧靜的車廂中,充滿著身穿黑色大衣的上班族,大家面無表情,專心地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裡。
睡覺、滑手機、看報紙,或是來本漫畫,各種一個人即可獨樂的休閒在電車裡見怪不怪。能打破這車廂寧靜的唯獨車內的廣播。每當電車即將進站到京都的市中心四条車站,大家紛紛從自我的世界中跳了出來,看著眼前即將敞開的那一道門,如同百米賽跑般的蓄勢待發,擔心坐過了站,遲了上班時間。
正當我準備跨出車門的那一剎那,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我的 Line 跳出了一則訊息──是來自我認識將近6年的台灣好友。或許因為長年喝「洋墨水」長大,我總感覺她身體藏著西方人的靈魂,現今她旅居瑞典,說著一口流利的英文,是當地的留學生,有著開朗的性格,和善於與人攀談的社交個性,讓她在留學生的社交圈中無往不利。
然而,這一天她卻傳來訊息問我:「日本人是不是講話都不單純?」
起初我有點不太懂她想表達的意思,於是她接著說:「一樣生活在亞洲,日本人的社交關係和其他國家真的非常不同!」這段話讓我這個生活在日本將邁入第3年的台灣旅人,突然從習慣的日本社交模式中跳脫出來。
●「社交辞令とは?」社交辭令是?
在日語當中有個詞叫「社交辞令」。這個詞彙簡單用中文來解釋的話,就是為了在人與人交往之中可以更圓融,而講出的語句或稱讚。
自古在日本文化裡,就有著「内」(うち,中譯:裏)和「外」(そと,中譯:外)的概念。因此在生活上,多數日本人除了自己最親近的家人以外,其他的人,包括朋友通通屬於「外人」。
不論在(一般)朋友或是同事之間,總隔著一層顯而易見,卻又「模糊」的一面紗。而讓這面紗變得模糊的,就是「社交辞令」。透過「社交辞令」,可以讓雙方有化解對話中尷尬的餘地,也可以是讓整段話題有個完美收尾的方式。
典型的例子是,在兩個人對話即將到尾聲時,一方說出:「また今度一緒に飲みに行こう!」(中譯:下次一起去喝酒吧!)普遍的日本人當接收到對方說這句話時,一定也會回:「うん!行こう!行こう!」(中譯:好啊!一起去!一起去!)但多數這樣的橋段都「只是說說而已」。即便最後沒有真的敲定時間一起吃飯喝酒,雙方也不會有太多的情緒,然後會各自在心裡默認那只是所謂的「社交辞令」。
●跨了海還是逃不開「社交辞令」的民族
然而,這對人與人之間距離很近的華人而言,常常搞不懂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對方真正的邀約。我本來想這套文化只存在於日本國內社會中,沒想到出了日本國土的日本人,也把這套文化帶到了西方世界。
旅居瑞典的好友告訴我一個血淋淋的例子。她在學校有幾位交好的日本朋友,他們會一起上課、平常在學校也常閒聊,而在歡愉的閒聊氣氛下常常就會說到「我們下次一起去喝下午茶吧!」然而,從這句話說出口到現在已經過了大半年,他們一次也沒相約成功過。
這讓我的好友搞不清楚他們說這句話背後的意圖,而苦惱地向我尋求解答。於是我講了以下例子來告訴她我的心境。
剛到日本時的我也經常被這樣的情況打亂,搞不清楚對方真正的心意,還是隨口說說,對於這種事我總是覺得特別麻煩。後來我漸漸發現,這句「下次一起去喝酒吧!」有8成完全是一種禮貌性的問候。
特別是出現在工作場合上的時候,這句話真正的意思多半只是:「我並不討厭你這個人,有機會的話還是可以見見面」。由於我就職的公司從事商業貿易,因此這種隨口就必須說出「社交辞令」的狀況,幾乎是無時無刻。這樣的習慣對我自己而言,在不知不覺中也漸漸地成為了工作上的禮貌性問候。
●偶爾的「例外」,格外令人珍惜
不過也有例外。有一回,我鼓起勇氣邀請一位和我一樣喜歡做菜的前同事一同去料理教室,她笑笑地說:「好啊!我想去!你這不是社交辞令吧!?」於是我微笑地接著說:「當然不是!我是真心的!那等你下個月班表出來後我們再一起喬時間吧!」雖然當下我是真心的邀約,但我始終無法確定對方的真心,因此之後我也沒有特別再提起該次邀約。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有一天,她突然發來了一則訊息說:「班表出來了!上次說好要一起去料理教室的事,我想跟你一起討論可以去的時間!」當我收到這封訊息時真的感到又驚又喜,驚訝的是我萬萬沒想到她會主動問我可以去的時間,喜的是她真的想和我一起去料理教室所以才發來訊息。
或許這樣的例子,對於台灣或是人與人之間距離比較近的國家而言,是一件稀鬆平常之事,沒什麼值得又驚又喜的,但在日本卻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撇開一些利益關係的負面想法單純看待這件事的話,或許代表你的同事或多或少已經把你當成「真心朋友」的一部分了,因此在工作之外也願意與你見面。
這種日本獨有的「社交辞令」文化,或許對於我們這種外國人而言是一種既難理解,也不容易接受的文化衝擊。但這卻可說是為了讓人與人之間在交往中更加圓滑,幾千年下來日本累積出的生活習慣。也因為有了「社交辞令」,多數轉職過的上班族,依舊能和前職場的同事們保持著一定的良好關係。我周圍的日本朋友告訴我雖然「社交辞令」很麻煩,很多時候卻也是能避免麻煩的最佳夥伴。
●本文為作者評論意見並授權刊登,不代表TVBS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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