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張家齊、楊慧玲  圖／陳瑞憲提供 

這幾年，他投注所有心力和人脈打造華航新形象，不免會聽到批評聲浪，問他是否曾覺得無力或傻氣？陳瑞憲反問：「為什麼會傻呢？假如是你有機會幫台灣塑造形象，你會不會做？我認為，塑造台灣形象是每個人都應該要做的事情！」這種遇事不輕易妥協的堅持，就是陳瑞憲。就像他一直以來在誠品書店、實踐大學圖書館、汕頭大學圖書館、與三井餐廳合作設計台北魚市等表現，喜歡在公共建築揮灑，就是可以讓更多人真心體會設計的美好。「當大家都懂設計了，世界就更美了，不是嗎？」

曾獲選當代大中華區最具影響力5位建築師之一，陳瑞憲今年再以華航777班機豪華商務艙座椅獲頒德國「紅點最佳設計獎」 (Best of the Best) 的最高榮譽。如同他每次推出都讓人驚艷不已的作品，陳瑞憲本人也是低調卻又醒目的站在當代設計美學的前端，對自己的生活環境、穿著、旅行，甚至是看待世界事物的方式都有一定的標準，「這不該是別人給的，而是自己對自己生活上的要求與態度。」

骨子裡浪漫　致力塑造國家風格

浪漫是建立在美學基礎上，而非僅僅是物質就能營造，陳瑞憲舉例：「西方有個名詞叫dandy，指的就是很會生活的人，對於好的生活不僅僅是花錢獲得，而是花很多時間去研究，我覺得台灣目前比較少。」他淺談心中的風格男人是二零年代的胡適、梁啟超、梁思成等人，「他們有一定的知識基礎，搞浪漫也不會輸人，就像你喝酒要懂酒、你要懂得酒的製作過程、你要懂得酒的來龍去脈，不是只是你有錢去買酒。」

獲選為時尚雜誌GQ的「年度風格男人」，知名建築設計師陳瑞憲笑笑坦言自己也很意外，「對我來說，風格可能是比較gentleman（紳士）吧。」但他也認為，gentleman應該要有很多面向，「最重要應該是要知識淵博，其次，對自己的生活必須是關注的，是對生活的點點滴滴：簡單、但很講究，東西不要複雜，態度就在那個地方。」

▲故宮-三希堂。（攝影師李國民）

自謙還不算是風格男人，但陳瑞憲近年卻致力於塑造國家風格，這個想法甚至從十多年前就開始萌芽。問到他「怎麼會著手參與改造國家風格？」時，他沉思了一會兒說：「我是在十幾年前第一次聽到Branding（品牌）這個名詞的，尤其從英國最為盛行，他們把藝術家跟有錢投資者之間建立起平台，希望能夠共創一個文創產業。Branding 範圍很廣，小至原子筆、大到也可以是一個國家，所以關於對台灣做Branding ，我一直都很有興趣。」

所謂的國家風格，是指他接下為華航打造風格。從設計機艙開始，讓國際可以藉由飛機看見台灣，是他覺得打造國家形象很好的機會：「我覺得我不是專業，我只能在我的領域裡做，我盡量幫台灣做Branding，不管是Branding給國人或老外看，都是重要機會。」他認為，台灣在華人社會裡一直有種曖昧領導地位，但卻漸漸被中國取代，「台灣更要把自己的優勢做個整理，更重要的是要能夠商業化，有商業的利基，才能延續下去、才會變成一股力量，這個力量才可以推動國民美學跟台灣人的自信心。」

▲台北當代藝術館展覽 - 私塾 習。（攝影師劉振祥）

不在乎負評　只盼台灣揚名國際　

當他致力於把台灣推到世界舞台、用最優雅的姿態出現在世界人們的面前，甚至也運用自己的人脈，把雲門舞集、張叔平、林懷民等當代重要人物都紛紛引進，一起跳進來做國家風格的塑立，甚至也獲得國際大獎肯定，但台灣部分媒體關切重點卻是華航制服的美醜，他聳聳肩：「我不太看待這些批評，在做制服之前就知道會有反對聲音，因為每一屆華航在換制服時都是一樣的狀態，我覺得我在乎的是經過一系列、整體包裝後，外國人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投注所有心力和人脈打造華航，不免有些批評聲浪。是否曾覺得無力或傻氣？他反問：「為什麼會傻呢？假如是你有機會幫台灣塑造形象，你會不會做？我認為，塑造台灣形象是每個人都應該要做的事情！」他笑說，從沒有被這些聲音影響到，也真心覺得制服沒那麼難看，「張叔平說的很好，他說歷史會還他一個公道。」

▲Hotel Quote Taipei（Hotel Quote Taipie提供）

他認為，台灣的形象、國家的形象，都需要慢慢累積，不是一兩天就可以完全翻轉，「我真的覺得一有機會就應該要做，不是只有在國外拿國旗就已經幫台灣做了甚麼，可以在很多層面去發揮影響力，也許是煮飯給外國朋友吃，這也是台灣形象的建立，每個人都在做同樣的事情，只是沒有被拿出來討論，很多人其實不清楚自己已經在默默做這件事。就像我覺得現在的年輕人，嘴上說不關我的事，但當機會來臨、當那個緊要關頭，我覺得大家都還是會跳下去。」

▲上引水產。（攝影師鄭鼎）

持續拋磚引玉　所作只為榮耀父親

身為國際知名設計師，與其為私人建築作嫁，陳瑞憲更偏愛公共建築，「很多人可以看得到時，就好像在湖水裡丟石頭引起漣漪，我很希望大家看到會覺得『我會做得比他更好』，激起人家也要做的這種心態。」曾經在學校任教，但陳瑞憲不愛那種被侷限的空間，「我總覺得那是非常被動的一件事，這群學生是被選進來，你跟他關在同一個教室，我們兩個人都是無法逃離這個空間，他喜不喜歡你、你喜不喜歡他，已經被屏除在外。」

但在設計公共建築與議題時，有人受到他的作品影響，甚至會影響他將來的人生的方向也好、於事情的價值觀也好，陳瑞憲浪漫的說著，「我覺得我要把它擴大成，假如我在社會上有些東西可以被看到，真的有興趣的人來接受我的訊息，我覺得那個影響力可能更強烈。」

今年他獲得世界三大設計獎之一的德國「紅點最佳設計獎」，但同時間他的父親也悄然離世，面對父親的離開，他逐漸平復心情，他坦言，「得獎這件事有沒有虛榮心，當然有一點。可是我覺得，不能說是為了父親而做，而是說我很想要跟他分享這件事，我也希望他覺得這個兒子很不錯，在他走之前，他覺得兒子有這幾件事情，讓他覺得可以把眼睛閉上就可以走掉的。」

▲華航777客艙。（攝影師鄭鼎）

回想父親當時知道他拿獎的反應，他忍不住笑了：「爸爸就是那個樣子，你會覺得他很驕傲，但他不會說你很棒，他只會說『你麥臭屁啦』！」

抱持榮耀父親的心態，未來他仍堅持為打造台灣形象而努力，他以老農夫比擬台灣，「就像是鄉下歐吉桑，人很好、很純樸，沒甚麼壞心眼、很熱情。但我希望台灣人成為拿到博士學位、再回去種有機菜的農夫，他的溫潤、厚度還在，還是保有我們非常純樸的本性，但必須要有現代的基準、作為現代人的訓練，才能在國際上擁有自己的位置、成功塑造屬於自己優勢的形象！」

 ▲華航機場貴賓室。（攝影師鄭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