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iss Yaya)
前一陣子在學印尼文,原因其實是為了老爸。爺爺在年少時,從大陸廣東到印尼發展,追求更好的生活,於是在印尼娶妻生子,生養了11個孩子,我的爸爸,就是在印尼出生長大的,一直到他11歲時,印尼排華,爺爺奶奶帶著11個小蘿蔔頭,漂洋過海舉家遷到台灣來。
因為知道爸爸從印尼來,所以帶著爸爸一起上了「來去東南亞」的廣播節目。在節目中,爸爸說到了前幾年在馬來西亞工作,有一天他在馬來西亞的一角,望著海對面的印尼,有種突然很想過去的感覺。
爸爸在廣播中,還清唱了一小段印尼的兒歌,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因為他並沒有跟我說他要唱歌啊!
主持人問他:「這首兒歌是什麼意思呢?」
年近七十的爸爸,像小孩般唱完歌之後,靦腆的說:「我也不知道,很多印尼文都忘記了,只知道這是關於鳥的兒歌。」也透露了如果有機會,很想好好重新學學印尼文。
印尼,之於台灣是這麼的熟悉又陌生,全台灣的外籍移工以來自印尼的移工居首,將近23萬人!全台有這麼多印尼朋友,有多少台灣人會講他們的語言?還是只是把他們當成路邊的風景,不聞不問,只是把他們視作車站、公園裡,感覺不自在卻又理所當然的存在。更認為「反正,他們來台灣工作,就應該會講中文啊!為什麼我要去懂他們的語言呢?」
但奇妙的是,如果是白人在台灣工作,大部分的人卻不自覺的調整思維,嘗試用英文跟他們溝通,如果可以聊個兩句,就覺得好開心,「跟外國人講話耶,好有趣喔!」或是有點羞惱的想著,「我的英文好爛,都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怎麼辦?」
跟外國人講話興奮有趣,但印尼人不也是「外國人」嗎?還是,東南亞不是外國?「外國人」僅限於金髮碧眼白皮膚的老外嗎?是不是藉由語言,我們無意識的把人分貴賤了呢?
也是最近,我才意識到印尼離我這麼近,朝夕相處的父親,就是從那裏來的,更渴望藉由學習印尼文,重返童年的記憶。於是,當我知道好友的東南亞書店—燦爛時光要開設印尼文課程,就決定跟爸爸一起去上課。我想學印尼文,我想更了解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國家。
一起來上課的同學男女老少都有,而大家想來的原因各異。我老爸是為了溫習童年,我是為了想更貼近老爸的世界,是唯一一對父女檔。第一次跟爸爸當同學,感覺也很不一樣,教室裡,我跟爸爸那種親子的權力關係隔閡好像也少了點,讓我們更近了點。張正是這間書店老闆,因為開了這間不一樣的東南亞書店,當然想更了解印尼。其他的同學,竟然都是大學生,台灣年輕人並不冷漠,在社會的一角,他們默默地學習,想要了解這個世界及探究我們多元的社會。
即使東南亞離我們這麼近,超過五十萬東南亞移工在我們身邊擦肩而過,地理上更是我們的鄰居,坐飛機一下就到了,但全台灣開設東南亞與文的課程少之又少,所以甚至有同學每天特地從基隆來台北學印尼文!大家都想經由學習印尼的語言,更了解印尼,一個個坐在教室裡,讓老師帶我們進入印尼的世界。
圖:印尼文課的最後一天,我們拍照留念。我穿著黑色連身,爸爸在我旁邊,黃色衣服的是年輕可愛印尼文老師,水藍色是老闆張正,其他都是年輕的大學生們。
「Apa kabar?」你好嗎?(唸作 ”阿把嘎八兒”)
這是印尼打招呼的用語,印尼有1,919,000平方公里,約由17,508個島嶼組成,地大島多人口又多(全世界人口第四大國),所以他們打招呼不是單純地問你好不好,而是問你「你那邊消息如何?」
Apa 是「什麼」,kapar 是「消息」,跟「你」、「好」、「嗎」完全沒關係,翻譯成你好嗎,真是有趣。藉由學習印尼文,讓我一點一滴地了解印尼的文化。印尼文更像印尼人一樣,文法隨興,如同印尼朋友大多隨和友善;發音簡單,好上手,就像印尼人單純,很容易跟他交朋友。
學習印尼文的時候,也讓我想到了當我在海外當志工的時候,鮮少有當地同事朋友問我中文。我那時候覺得很奇怪,人跟人應該是互相交流的啊,為什麼都沒有人想要主動了解我的語言、我的文化呢?一直到現在,我才恍然,我們不也是對身邊的這些不同語言文化的朋友講中文、學中文視作理所當然的嗎?而我,其實也是這些把一切視作理所當然的其中一人,一直長到了這麼大,才主動想去了解父親小時候學習的印尼文啊!
或許也不一定是歧視,只是我們失去了對人的好奇,將一切視作理所當然,於是變得冷漠、不去了解,進而產生了偏見。在語言文化的強弱勢狀態下,歧視,可能是原因,也可能是結果。當我們不再冷漠,不只是掛在嘴上說說友善社會,而是更真實的與不同人群對話,學習彼此的語言文化,交流才會真的發生,友善不歧視也才真的開始。
下次遇到印尼朋友,跟他們打個招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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