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的女孩留下遺書痛陳遭到霸凌,揮揮衣袖不跟這個世界玩了,我看了很心疼,因為霸凌是這個世界不曾停止的惡質遊戲,而我們都知道,當你離開這個遊戲,最痛心的是愛你的人,至於那些欺負你的人,他們只是短暫震驚,然後就會以飛快的速度忘了你。
我懂你厭惡這個世界,我懂你多想報復卻無力,我懂此時此刻你覺得自己莫可奈何。可是最狠的報復,絕不是離開這個世界,而是活得更好,更好,好到讓他們望塵莫及。
「你懂什麼?你被霸凌過嗎?」每個被霸凌過的人都以為別人無法體會他們,但其實我真的懂。
我來自南部民風保守的環境,是個獨生女,光是6歲時父母離異就足以讓我在成長的路上飽嘗異樣的眼光,小時候同學都在後面議論紛紛,「她爸媽離婚喔!」「她 媽媽嫁給別的男人喔!」「她家三個人都不同姓喔!」最糟糕的是,我7歲的時候家裡一個月內因故被惡意縱火兩次,消防車總在凌晨劃破文教區的寂靜,雖然是受 害者,但第二天起,全班同學都不敢跟我玩了,「她家一定有問題」,這下,我沒有朋友了。
國中的時候,我不只被班上某個男同學數次偷摸胸部性騷擾,最糟糕的是,因為那位男同學成績很好總是罩大家,我則習慣故作堅強,個性冷漠又驕傲,根本沒有人 願意替我挺身而出,班導師因為跟男同學的媽媽關係好,對我也冷處理,告訴了媽媽之後,媽媽又急著要幫我出頭,反而讓我在校內處境更加惡化,最後男同學得意 忘形,居然拿著廁所的鹽酸倒在我的座位、衣物、書包和課本上,我所有的物品除了惡臭,還變色損毀,「這世界沒有人幫得了我了...」,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高中也沒有比較好,因為我從來沒有學習該怎麼好好與同儕相處,只會使勁地把自己ㄍㄧㄣ住,用假裝不在意掩蓋我內心的恐慌,但高中女生班哪是好搞的呢?有一 回,全班同學就在班會時間群起攻之,一個一個的站起來說他們有多不想跟我同班,少數幾個我的好友們一開始幫著我說話,但眼看勢態逐漸失去控制,她們知道多 說無益,也沈默了。
「這個世界好殘忍,我撐不下去了」,這樣的念頭在我心中從小縈繞到大,但我始終一直在想一件事,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不至於親痛而仇快?我到底該怎麼做,可以讓這些欺負我的人有一天感到後悔?
後來我發現,真正讓他們會感到後悔的,不是你做了什麼傷害自己的事,因為他們之所以會霸凌你,就表示他們根本不在意你的感受,因此,只有當這件事情對他自己造成影響,他才會有感。
你知道,人一生最無法抵擋的心魔,是「比較」。所以我告訴自己,「有一天,我一定要活得更好,讓對方陷入『比較』的恐慌裡,我就贏了」,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我總是這麼鼓勵自己,我一定要活得更好,一定要活得更好。
然後我逼自己原諒他們,看起來絲毫不在意他們的言行,以免他們太得意於成功傷害了我,同時我也認真發展自己的學業和工作,我考上比他們更好的學校,努力進 入更好的公司,但我知道他們的霸凌對我還是起了作用,我明白我得加緊學習如何與同儕相處,避免自己因為受到孤立而讓所有的表現都被否定,我學著了解「何謂 主流」但我誓言絕不跟著霸凌別人,「活得更好」這個念頭,慢慢的從報復目的轉變成對人生的信念。
而很奇妙的是,當你真的活得很好,反而就能看開過往種種難堪的遭遇,其實你也明白,自己過往一定有哪些做得不夠好的地方,或是不熟悉如何與人互動之處,透過這些殘酷的經驗,你肯定學到了箇中的道理,而這些過程,只要你挺過了,就練成了武林秘笈。
後來你會發現,多年後,當年那些參與霸凌的人根本忘了他們曾經霸凌過你,有時還來跟你套交情,而此時,你終於可以雲淡風輕的笑看人性。你心裡明白,只有自己記得他們曾經有多麼殘忍,而上天是公平的,這些殘忍都成為讓你更好的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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