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百百種,趨炎附勢有之,譁眾取寵有之,但也有的面臨冤獄、流亡也要報導事實。逃出敘利亞的卡利爾說:「不做新聞,我這個人就等於不存在,這是註定的、宿命般的東西。」
在無國界記者組織(RSF)2017年的新聞自由榜上,敘利亞在180個受評比國家中,列第177名,幾乎墊底。
今年才過了2/3,已至少3名職業記者和3名公民記者在敘利亞被殺。
卡利爾(Shiyar Khaleal)本來也可能是其中一員,但他做了一個改變一生的決定:逃離敘利亞。
他在敘利亞當了6年記者,期間和幾個國際人權組織合作,於2013年做了一則關於人權的報導,但公布沒多久,他與同事就被安上「恐怖份子」的罪名,鋃鐺入獄。
牢獄亦是地獄,他見過年輕人和女人在他面前受折磨至死,自己也沒少挨虐打,有一次還被迫在電視台攝影機前承認自己有罪。
卡利爾被囚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裡,幸得國際特赦組織(Amnesty International)等團體和民眾聲援,本來20年的刑期縮短到2年3個月。
出獄後,他除了流亡,看不到其他出路,於是動身離開敘利亞,去年3月抵達巴黎記者之家(MDJ),也就是專門安頓流亡記者的機構。
目前,卡利爾一邊學法語,一邊與幾個以敘利亞為主題的網站合作,偶爾寫稿供法國網路媒體採用,同時參與國際團體活動,呼籲敘利亞釋放政治犯。
他的稿子以阿拉伯語寫成,再由朋友幫忙譯成法語。對他來說,眼前唯一的困難就是語言,「我希望學成法語,能在法國媒體工作,這應該不難,我克服過比這更艱辛的障礙」。
事實上,不少流亡記者在法國難以找到媒體工作,只好轉入餐飲或銷售,但卡利爾的目標只有一個,「我生來就是要當記者,沒別的選擇」。
問起新聞對他的意義,他在受訪過程中一直緊繃的臉,一下笑開了。
他從小以記者為志向,讀的也是新聞學院,「我想像不到除了記者還能做什麼,新聞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在巴黎記者之家,卡利爾遇到同胞艾德里斯(Sakher Edris),那又是另一個故事。
艾德里斯一歲的時候,父親和叔叔就因批評政府而入獄,一關就是18年,他成長過程中,也經常受到行政單位刁難。
小時候,他曾疑惑「為什麼只有我沒有爸爸來接我放學」,當時家人告訴他父親在外地工作,直到他年紀稍長,才向他吐實,並帶他去監獄探望父親。
一道鐵欄,把父子相隔3公尺遠,那段距離是他對父親罕有的記憶之一。家人以為父親的遭遇能警惕他不要碰政治,但他反而開始看禁書。
艾德里斯後來出國讀書,決定當個說真話的記者。他寫了一則有關賽德納亞(Sednaya)監獄的報導,那是他父親曾被關押的地方,也是以酷刑聞名的監獄。
身為政治犯之子,艾德里斯理應知道忤逆政府的風險,但他還是選擇新聞這條路,「也許這正是刺激我想當記者的原因」。
他說,那篇報導引起很大迴響,他不能回國,「敘利亞不要我、也不歡迎我」,護照也無法再更新,於是他於2015年向巴黎記者之家求助。
「在敘利亞,新聞是一種罪,言論自由是一種罪,你不能表達自我,甚至不能談起正在發生的事,你只能談政府的成就,但根本沒有成就可言:殺人不是成就、施壓不是成就、貪污也不是成就」。
艾德里斯直言:「這政權把國家當作自家農場,把人民當綿羊、山羊、乳牛,只想從這些牲畜身上榨取奶水和農產,就這樣,(人民)什麼也不能說。」
在童話故事裡,人民看見「國王的新衣」,有口卻難言,只有一個孩子大聲說出真相:國王其實沒有穿衣服。那個孩子,或許有點像極權制度下的記者。
艾德里斯說:「我想要說話,想要追求真相、挖掘事實,想把事情告訴大眾;記者不是警察,但又很像警察,一樣是努力去發現真相,把正義還給民眾。」(中央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