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K會跟我說，文革時期的事，我總是感到一種恍如進入異度空間的恐怖，但我總是想聽更多，並暗暗期望，歷史不會重演，人類已經進化，我們已經徹底地死裡逃生。她會告訴我許多陌生的，從沒有留在歷史上的名字。「他們都是那年代最出色的人材，不過都被鬥死了。後來上台的全是次貨，或假貨。」她說。
我從未就讀中大，但中大是我感情最深的一所大學，那些老樹和動物讓整個校園被一種平靜的光包圍著，那種氛圍包納了我，同時也包覆了那些學生。我在那裡兼課的日子，比我唸大學的時期更長。我喜歡那些學生，我每年都期待到那裡上課。他們純善如羊。他們總是認真而且誠實，他們信任學習和人。寫作課會透現人們的本質。我一直以為他們純善如羊，卻不知道他們在捍衛一些非常重要的價值時也，會兇猛如要面對獅子時要保護幼鹿的母親。
其實我希望他們不要那麼強悍，能逃開，遠遠地逃開，逃離這些殺人者。我希望他們可以活下去，在歷史上留下名字，不是用犧牲留名，而是在世界上建立屬於自己的東西，不要讓劣幣一直佔據這裡的議會、官邸、主要部門和機關。
所以能活下去的人，都要代替死去的記住這一年，尤其是今夜，讓未來的人，世世代代都知道，香港曾是這樣，黑暗又燦爛，像個爆炸了一整個季節的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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