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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腳印】生命出路昆蟲課

記者 王德愷 / 攝影 劉文彬 報導
發佈時間:2013/02/03 22:57
最後更新時間:2016/05/16 15:06

昆蟲課老師吳沁婕:「讓牠知道現在不是要餵牠,然後再從後面把牠拿出來。」 吳沁婕很了解,這種蛇被拿出來後若沒有要餵食,牠也不餓,就會很溫馴。吳沁婕:「因為牠如果以為是要餵食,就會以為你的手上有老鼠,那牠可能就會直接抓,那直接抓的時候可能就會被牠咬到。」

這隻是非洲的球蟒蛇,休息時會捲起來像一顆球,跟人相處有的會緊張,有的不會。吳沁婕:「牠們並不是你想的那麼可怕,看到蛇不用尖叫然後就把牠打死,因為牠很倒楣(遇到人),牠也可能只是路過。」

不過大致來說,球蟒蛇神經蠻大條的,吳沁婕是昆蟲課老師,她的寵物們多半也得「出得了大場面」,不怕生,才能跟著吳沁婕去當助教。吳沁婕:「我覺得人就是很奇怪啊,把人家(昆蟲)頭打爆,然後再說,喲,蟲好可怕或蛇好可怕這樣子,那我想說蛇應該覺得你比較可怕吧!我頭都(被你打)爆了,然後還說我很可怕?」

簡單的換位思考,很多人做不到,只因為另一個生命不是人類,難有同理心,但吳沁婕可以用深入淺出的白話,讓大小朋友都了解。吳沁婕:「如果今天我養了1隻蟲,我帶去(上課),那這隻蟲跟小朋友相處的過程,讓小朋友看到之後,讓很多小朋友去對動物有同理心,那我覺得我養這隻動物的價值是非常大的。」

吳沁婕:「那這隻要這樣子抓,因為牠的那個吸管,如果你把牠放手上,牠的那個吸管會刺人,我被刺過,很痛,很像被打針一樣。」

紅娘華長相不是很親切,幸虧吳家爸媽沒有教孩子「害怕就打死牠!」,只教她不認識的蟲不要先伸手亂摸。吳沁婕:「還好,就一下而已,很像被電到,因為牠有麻醉液,要去麻醉那些動物(獵物)或者是消化液。」

吳沁婕摸索學會了怎樣與這種難得的水、陸、空三棲水生昆蟲相處。吳沁婕:「這個已經不多了,因為台灣的水已經...,像現在很多(田)都用農藥啊。」

收拾東西準備去上課,吳沁婕最喜歡的就是解說她熱愛的事物,動物們行為難預測,台灣的昆蟲近在咫尺,隨手找找就能觀察得到,都令她著迷。吳沁婕:「很小的小朋友幾乎沒有在怕的,就是...當然我們會去教他說,不認識的不要摸,可是他們對於他們沒有看過的,他對動物其實是很有興趣的。」

她想讓更多人與她一樣沒有恐懼,只有對另一個生命觀察與相處的快樂。吳沁婕:「你近看牠,牠眼睛就是黑亮亮的蠻漂亮的,然後這邊(前面)有金瀏海,所以我都叫牠金髮大眼的那個傑尼斯。」

她笑著說這隻赫客力士是甲蟲界的男模,身長最長、顏色最酷,還有讓人著迷的模樣。吳沁婕:「牠(昆蟲)不會認你,可是譬如說像這隻甲蟲,牠就吃果凍那個樣子就是滿足到...,因為你給牠果凍 牠就是幾乎24小時都頭塞在�面吃,然後那個滿足的感覺,你就會...,有時候譬如說妳今天剛好有什麼事,可能心情需要放鬆一下,你就走過來(看),有時候我會拿著甲蟲陪著我,譬如說放在書桌,我在念書或是在打稿,然後妳打一打有時候抬頭看牠,然後發現牠把頭塞在果凍裡,一臉非常滿足的樣子,你就會覺得就是 到底有什麼事好煩惱的呢?」

小動物和昆蟲們很了解如何活在當下,看著牠們的生命也會有所領悟,比如說化解敵人攻擊就得先了解敵人。

吳沁婕:「那牠(寬腹螳螂)如果要防衛你,你被牠刺到是非常痛的,可是其實你如果就是把你的手放在前面,就是等於是當成一個樹枝或是地板,那你去摸牠,然後讓牠自己走到你手上,其實牠就不會攻擊這樣,但是你還是要隨時,我的經驗是,你還是要拿一個東西在那邊準備,因為牠有時候可能突然覺得你的肉有點香。」

台灣原生種寬腹螳螂很兇狠,可以邊交配邊吃掉對方。記者:「牠有一種氣勢。」吳沁婕:「很有氣勢,牠看你的時候,你有時候都會有一點(怕),就是...對。」記者:「你怎麼不怕我?你那麼小一隻怎不怕我?」

吳沁婕:「我覺得很多外星人的影片可能是用牠當靈感去做,而且牠可以聽到超音波喔,因為牠要(躲),蝙蝠抓牠的時候用超音波,上次我的手機來電前牠就聽到了,就是牠就突然轉頭,然後轉頭之後過1、2秒,我的手機就響了。」

看到其他生命的本領,吳沁婕學到謙卑。吳沁婕:「真的你說(人的)生理構造或什麼那些,就沒什麼好比的,(人類)就是大輸(其他生物)啦,就是大部分,就是(比不上),可是我就覺得我們的智慧啊、情感啊是我們(強項)。」

吳沁婕:「其實我上課上那麼久下來,我真的覺得是(年紀)越小的越不害怕,我真的覺得很多(怕昆蟲)是後天的社會化,譬如說親子課(蟲)一拿出來,先尖叫的是家長,那你可以想像他們在帶孩子的過程中,一看到蟲他爸媽就嚇成那樣,那個小孩一定會想說,喔,那是很可怕的東西,在他生命中第一次接觸到這東西的時候,大人給他的反應是說那東西很可怕。」

但是幼兒界的天后不是隨便叫的,吳老師的昆蟲課,就要帶孩子走上害怕與新奇並存的一段路。吳沁婕:「不喜歡的事,很多人該做妳還是要做嘛,那對我們來說,不喜歡的事可能該做,我們可能還是真做不來,譬如說東西沒收好你就是找不到,出不了門,那常這個狀況出現,會影響到你生活。」

吳沁婕在大人眼中一直是個粗線條小女孩,容易忘東忘西,很難勉強自己做沒興趣的事,媽媽是老師,面對其他人對女兒的批評,難免尷尬、難過。吳沁婕媽媽宋慧勤:「對孩子來說,我們會比較要求她的常規,然後成績倒是在其次,可是她常常這種突槌啦,常常這種就是確實會讓我覺得非常挫敗。」

大二時,吳沁婕才被診斷出是過動症患者,差一分沒有考上昆蟲系,整個大學時光都在努力著要轉進昆蟲系,一再失敗。吳沁婕:「對啊,如果沒有這個坎坷的經歷的話,因為中間真的轉(系)轉得還蠻辛苦,轉到後來我都以為我不會過。」

羨慕又崇拜的理想職業是生態解說員,她需要一個能讓聽眾認同信服的文憑。吳沁婕:「我就很崇拜那種好像去野外,好像什麼都講得出來的那種感覺,如果那時候大四真的還是沒轉(系)過,我好難想像我現在到底在幹嘛。」

每個孩子都有獨特之處,用自己的方式去認識世界,吳沁婕很難隱藏喜惡,因此與純真的小朋友特別投緣,陪著孩子慢慢摸索認識昆蟲世界,就像父母陪著她慢慢適應社會的框架,做大人的也要摸索。宋慧勤:「所以其實很多父母是只會壓抑小孩,要她變成跟大家一樣,我覺得我一開始也會,說實話,我們不是一開始就可以到這樣子去了解孩子。」

吳沁婕:「喔,那個是蟬對不對?我們是不是看到蟬?跟人比賽,誰贏?」小朋友:「蟬。」吳沁婕:「那我說蟬牠從哪裡發出聲音?」小朋友:「肚子。」

像眼前這些小孩子一樣,對昆蟲世界熱情又好奇,吳沁婕適應生活的方式也是坦率勇敢的,這是適合她個性的方法。宋慧勤:「譬如說她忘了帶錢,她就很敢去跟別人借錢,她會想辦法去解決,她惹出來的麻煩,我的妹夫(特教系教授)提醒我,那就是她的一種能力啊。」

不再聚焦在成敗和世俗規範,吳沁婕和家人學會看相處的過程,共同分享樂趣和驚喜,真誠地相處,吳老師的昆蟲課很有感染力,當然有時也有令人驚喜的結果。吳沁婕:「就是(我)真的都會有成就感,就是那小孩可能上第一次課的時候他還離遠遠的,可是可能這學期結束的時候,他已經什麼蟲他都知道怎麼拿,或是在野外他可以?其他的大人說這個是什麼,因為昆蟲老師有講過。」

重要的是不要隱藏自己的真感情,吳沁婕笑著說她這個昆蟲老師也有死穴,但她不隱藏,讓小朋友發現她怕蟑螂。吳沁婕:「可是我看到蟑螂我就是直接尖叫逃跑那種,然後會直接跟小朋友說,你們幫我處理一下,老師先走了,就教室�面是我先跑出來,小朋友可能會笑啊,說怎麼昆蟲老師怕蟑螂,可是我覺得也是一個蠻好的機會教育,因為可以跟他們講說,任何人都可能會怕、或是不喜歡什麼東西,那...但是我們不要去嘲笑別人這樣。」

練習尊重也接受每個生命的不同,這是吳沁婕想?給孩子們最重要的事。

下課了,昆蟲老師卻還沒下班,吳沁婕要去附近小山裡「補貨」。吳沁婕:「那這1隻,牠的綽號叫大笨蝶,那第一個牠體型很大,牠真正的名字叫做大白斑蝶。」

大白斑蝶從幼蟲時就開始吃有毒的植物,體內累積的毒素讓天敵卻步,因此不需要飛得很快來逃躲敵人,從抓昆蟲到適應自己的過動症狀,每段路媽媽都儘可能陪在吳沁婕身旁。吳沁婕:「像斑蝶牠們這類的蝴蝶,牠們只有4隻腳,因為我們知道平常昆蟲是6隻腳,對,那牠們蛺蝶科的牠們都退化了,剩4隻腳,那如果看到會以為蝴蝶不是昆蟲,其實這一類的本來就退化,牠們剩4隻腳,因為牠們4隻腳也可以站得很好,你看,現在整個黏在我手上。」記者:「真的是沒在怕的。」

每個生命都有獨特的天賦,彼此不同,卻一樣能活得很好,台灣生物的多樣性,對吳沁婕來說就是觀察樂趣的來源,冬天山上冷,很多昆蟲都鑽躲樹洞裡,這種鍬形蟲,大顎長度是在出生時才決定,隨高度與地形壓力而改變長短,吳沁婕家裡也有這種因相異而有的趣味。宋慧勤:「有了雙胞胎之後,我們一直都不覺得雙胞胎一定要一樣,所以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我們就不會覺得她們一定要在同一個班級。」

吳沁婕:「長得不一樣啦,因為我們是異卵,所以從小都被認成龍鳳胎這樣,我沒有試圖說服過她(愛昆蟲)啦,因為我覺得這種事情也是緣分啦。」

吳沁婕和妹妹是雙胞胎,愛蟲的程度卻很不同,但並不影響感情。吳沁婕:「我們家夏天窗戶(外)會飛來甲蟲,那她會怕那甲蟲6隻腳的尖尖的感覺,但是她還是人很好的,譬如說如果我已經睡了,如果我沒有睡她會直接叫我說,欸,我房間窗戶有隻蟲,妳要不要來抓?那如果說我不在或我已經睡了,她還會試圖幫我抓,就是可能一邊發抖,一邊拿著網子去撈那隻蟲,雖然後來那隻甲蟲就飛進來,飛到她房間,就開始追她,然後我妹就只好把門鎖起來然後去睡客房這樣,然後第二天叫我進去把那隻獨角仙抓走。」

家人與親友的包容接受,讓吳沁婕的天賦得以發揮,筆電螢幕上攤滿了檔案縮圖,吳沁婕眼中卻看得出秩序,思路不同,讓她更能去理解昆蟲與人類的相異,用有趣的眼光看待。吳沁婕:「有的(螳螂)我看過說 吃(獵物)到一半,被那蟋蟀踹到頭,就是因為牠就是吃活的,那我們人就不會遇到(這狀況),因為我們是吃死的(肉),我們不會吃到一半被雞腿踢到這樣。」

澳洲鬆獅蜥靜靜坐在旁邊,看著吳沁婕畫筆下出現Q版的自己。吳沁婕:「雖然可能我有過動,那有缺點的部分,但其實它帶給我很多有優點的部分。」

面對自己的天性,吳沁婕說,她覺得自己很真,喜歡或不喜歡的事都隱藏不來,這也讓她在人生中能很忠實地努力追求自己有熱情的事物。吳沁婕:「也是我覺得很想要...覺得我會很開心說,啊,我就是過動,因為我精力充沛,然後我喜歡的事情可以很有熱情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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