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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誣陷「運毒案主謀」後 蕭明岳第6年的監所生日

記者 朱姵慈 報導
發佈時間:2018/04/06 00:00
圖/TVBS
圖/TVBS

4月6日,今天是我34歲生日,也是第2529天失去自由的日子,外面現在是清明連假吧?我一如往常,伏地挺身、仰臥起坐、跑步,看看書…

每天醒來,我就想說,為甚麼我還在裡面?我覺得夢還沒醒,我一直覺得我在作夢。

我的名字是蕭明岳,來自台中潭子,高中畢業後就出社會當房仲了。老婆是我高中同學的妹妹,她對我真的很好,太好了,在一起後我就承諾她,我要陪伴她、照顧她一輩子。所以,我很認真賺錢,常常三更半夜騎著摩托車去貼宣傳單,每次談成一筆case,都會開心地在廚房和媽媽分享。

放假的時候,打打電玩,揹著兩個小女兒一家出遊;過年的時候,全家人圍爐聚餐,每年爸爸生日,我都會準備禮物給他,有一次,我偷偷躲在房間,等爸爸到家,再衝出來拿禮物給他驚喜。見到他們的笑容,是最幸福的事。
 

我非常懷念,這稀鬆平淡的日常,以前在外面,老婆依賴我,小孩黏我的那段時光。如果要往前回溯,我的人生軌跡哪裡出了問題,就從我的那群朋友談起吧。

圖/TVBS


當兵時,我認識學長梁嘉麟,郭哲委是同袍,我們三個退伍之後都當了房仲,後來我也投資了一間一中街的撞球館,請梁嘉麟擔任店長,而梁找來了宋雲華、宋雲仙來幫忙,2010年7月,我們一家到佛山港澳旅遊,梁嘉麟說他們也要一起去。好那就大家一起去。
 

同年10月,梁嘉麟、宋雲仙、呂昌駿被拘捕到案。我曾經跟爸爸說,「怎麼那麼奇怪,一起去玩那群,誰被抓誰被抓…」好端端的,為什麼會一個一個被抓?接下來,再抓郭哲委,隔年五月,警察也找到我家來,說我涉入一起國際運毒案,要拘捕我。

當下,我很有自信地跟爸爸講說,「不用請律師啊,我又沒做虧心事,過幾天就回來了。」

結果到現在,我再也沒回過家。

圖/TVBS


以前,朋友都認為我很強,不管要做什麼都可以達到目標,像是自從進來之後,我才知道「我很軟弱」,冤獄這種,即使我沒做,卻還要揹著罪名。原來,司法不一定都是公平的,我無法控制自己的人生該怎麼走下去,我就覺得我怎麼那麼軟弱。

減完刑,我再幫你澄清-同案被告 梁嘉麟

本來的我,很相信人,被抓進來之後,才發現人心很恐怖。2011年6月,看完判決書,很傻眼,為甚麼他們要陷害我?我把他們當朋友,但他們不一定把我當朋友,所以人不是我跟你很好,你就一定對我很好,不是這樣。為甚麼明明沒有任何證據,檢察官僅僅憑一份牛頭不對馬嘴的「共同被告自白」就要起訴我?

阿岳,對不起,我下輩子再還你-同案被告 郭哲委

很多人說我錯交朋友,但是將心比心,如果今天發生在自己身上,說謊隨便供出一個上手,就有機會改變無期徒刑的判決,我會不會說謊?無法肯定,我自己都很難講。

甚麼都沒做還要被關,當庭我跟法官大吵一架,他們說我犯後態度不佳,三審定讞無期徒刑。

圖/TVBS

 

在監獄,有的是消磨不完的時間,剛開始很想痛扁那些誣陷我的人。每天晚上11點睡覺,早上4點睜開眼,6點點名,4點到6點,泰源幽谷一片寂靜,監所內的我,思緒躁動,日復一日。

為了要出去,會不會害我朋友?我憑什麼去責怪他們?原本很恨他們,現在比較淡了,因為不能說全部都是他們的問題,這是我們制度有漏洞。我能做的就是不斷寫信、手寫判決書中錯誤的地方,期待它總有一天能派上用場。

之前的律師跟爸媽說,我能平反的機率是0,無論是再審、非常上訴都很困難,寫信到監察院陳情,甚麼方法都試過了,被關太多年了,我對人性失望透頂。

兩個女兒原本都不知道我在坐牢,常常半信半疑地問,「阿嬤、阿嬤,我爸爸是不是死掉了?」她們現在上小學了,如果再繼續瞞下去,好嗎?

她們幼稚園時,我就入獄了,隔了六年再見面,很思念又忐忑。
 

和女兒面對面坐著,一開始不知道怎麼跟她們聊天,她們原本以為我已經死掉了,也完全認不出來我是誰,甚至也有點怕我。我將私藏在識別證後面的照片拿出來,給她們看,那是她們小時候的照片,女兒才相信,眼前的這個陌生人,是她們的親生爸爸。

小偷跑,警察追,我怎麼會進來?我該怎麼跟女兒解釋「冤獄」?

這幾年,只見過唯一的那次,因為擔心女兒進出監獄探親,會被其他小朋友會攻擊。每次打電話,女兒總是問我,「什麼時候要回來?」、「爸爸你趕快回來,你又說謊,你不是說什麼時候要回來。」

我只能笑著安撫,「快了、快了。」

圖/TVBS


夏天,炙熱的太陽在鐵窗的外頭,汗臭夾著尿騷味,跟獄友聊天卻冷打哆嗦,眼前突然一片黑……醫生說,我可能得了恐慌症。有一陣子,很想死,那種痛苦是「心」,第一次深刻體會,心裡受痛苦比拿刀砍你更痛苦。

我進來最痛苦是,都已經成年了,該是照顧父母妻小的年紀,還要讓他們擔心,反而變成他們在照顧我,他們為了見我,熬夜從台中開車到台東,來回15小時,都已經該是享福的年紀了,還要日夜奔波,一下找律師,一下開庭,我的心很痛。

想要求一死,可是又會想到,如果我死了,父母會更難過,小孩子也沒有爸爸了。我很痛苦但又不能死,原來生不如死是這種感覺。這種心情我只能憋著,萬一爸媽看我哭了,他們又會更心疼。

兒子很想念你們、思念你們,兒子知道你們也一樣,兒子知道這感覺真的很難受,因為兒子一直感同身受。請你們別擔心。
-永遠最愛您們的兒子 明岳

我不能失志,爸爸媽媽沒有放棄我,還在不斷找律師幫忙,女兒還等著我回家。

窮盡所有司法程序,絕望之際,出現一絲曙光,人權律師顯智兄,透過鱷魚哥(鄭性澤)的介紹特別開車來台東找我,我用力敲打著玻璃,手中的話筒不斷顫抖,嘶聲力竭告訴他,「我是無辜的!」那種感覺,就像在汪洋中抓到一片能依靠的浮木。

還有,明明頭先我跟司改會的黃暐庭主任完全不熟,他們專程來泰源,傾盡資源來幫我,很謝謝他們願意信任我。

今年2月陸續有記者來台東採訪,每次接見,我手上都會拿著一疊親自整理的聲請狀以及我準備多年的資料,那些判決書錯誤的地方,我要把握機會,在短暫的採訪裡,告訴他們,這些都是能證明我無罪的證據。

新聞一出,很多網友為我抱不平,很感謝,但我不想怪罪法官、檢察官,畢竟他們不可能刻意要害人,當人在做神的事情,難免有錯誤。

3月30日,傳來捷報。監察委員高涌誠、王美玉申請調查這起案子。

我相信,這場噩夢,快醒了。
我相信,這場清白之戰,終於到了最後一役。

生日前夕,有人問我,有沒有生日願望?

謝謝你記得,願望一個就夠了,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喜樂、身體健康。

註:撞球館原為梁家麟介紹予蕭明岳,是否有意願投資 ,後來發生糾紛,蕭獨立投資,梁要求應有股分,故成為店長並持有股份。

(本文為記者與蕭明岳及其家庭成員、律師訪談所做的整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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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岳#冤獄#邱顯智#司改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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