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林懷民,很多人的第一個連結,可能是他成立的雲門舞集,但是在還沒有接觸現代舞之前,林懷民曾經是小說家,時隔20年沒動筆,這次林懷民重當作家,寫的是這一年雲門的海外遊歷,卻也從中流露出他濃濃的鄉愁。
2007,林懷民依舊帶著雲門的舞走遍世界。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所以我身體是鬆的,我不要變成是硬的,硬的我就沒有辦法了,來。」
這一年的奔波記錄在團員留下來的航班表上,舞者們今天在台北,明天已飛到莫斯科後,天又到雪梨相會,7個星期一共在歐洲的8個城市巡迴演出;原先以為,林懷民周遊各國,總有欣喜,現在發現舞者的鄉愁才是他這幾十年裡,很難排解的落寞。林懷民:「最可怕的事情,真的是你演完以後,回到了房間,沒有家人、沒有狗、沒有貓、沒有花瓶,我告訴你有幾年我真的枕頭都帶著出國。」
如果連那麼一點點和家鄉的聯繫都消失了,巡演的日子,有時候一覺醒來,還沒弄清身處何處?前一夜,舞台上的輝煌掌聲,還深刻的烙在心裡,這一刻舞者的旅行生活,又即將趕赴下一站,卻是沒有至親陪伴的表面風光。
林懷民:「我媽媽說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你去了哪裡,其實不管坐在巴士上面,還是飛機上,我們是帶著所有對親人的眷戀懷想,我們是帶著整個台灣的東西。」
所以,眷戀就被林懷民融入了舞裡,他走到哪裡都能跟鄉愁相伴,他走到哪裡都傾盡心力,好像舞蹈裡有台灣,那他的鄉愁也就偷偷地飛上舞台,他看舞者,有時候不經意就會流露出,比舞者還要奮力的神情。林懷民:「本來你在這邊做這個對不對,越過來一點點在這裡。」
像他教舞者,愈來愈急促的語氣。林懷民:「手就抬起來,對對對,這樣子很好,繼續,你馬上要起來,對。」
每一趟旅程裡,林懷民追求完美,沒止境的完美,像對家人、對分離唯一能修補的交代,雲門舞台上無窮盡的視覺,是林懷民打在自己身上的鞭,有點自苦的味道,卻是逼自己一直往「完美」走的力道。
舞台上,金黃蜿蜒的稻米,恣意灑落在舞者的身上,這樣的視覺效果,一共動用了上百斤的稻米,林懷民要求這樣的美感不能打折,從美國、法國到俄國,這些特殊準備的米都得隨叫隨到,又像是這張和舞台同高的墨紙,演出時,量身訂做的墨紙高掛舞台,舞者隨者墨汁傾瀉而舞動,台上只有黑和白2種色彩。
這一切的美與林懷民一樣,觀眾看得見台前燦爛,看不見台後的飄飄盪盪。林懷民:「大家不能想像說,一個戲搬了從這個戲院搬到另一個戲院,整個道具要過去,從台灣到歐洲坐船要3個月,所以公海上永遠有一條船載著雲門的道具,航向它自己的目的地。」
林懷民:「很多人以為我們出去玩,覺得好棒喔,你們到全世界去玩,他們不曉得我們的全世界,往往就是飛機場、旅館、後台,我們很多舞者,連戲院的前門都沒看過,他們到的時候,就進了後台,進了排練房;我們湘夫人準備,就來先做湘夫人再排油燈,然後完了以後,我們從頭做起。」
然後,又是謝幕,繼續旅行。林懷民:「我們做這個行業,就是到有觀眾的地方,那你永遠是逐水草而居,所以久了就變成一種生活型態,像行李箱永遠就準備在那邊。」
林懷民幾十年裡都這樣生活,起初是學著尋找旅行中讓自己身心安頓的方法,後來變成了羨慕年輕舞者的生活態度。林懷民:「我非常羨慕,因為他們這代的,在機場的時候,如果飛機遲到,那我們這些比較資深的在舞團10年以上的人,就拿一本書說,喔又來了這樣,可是年輕一代的呢,手拿遊戲機,拿出什麼東西,或者說你看我買一雙新鞋,在年輕舞者的笑臉裡,流浪,好像變成林懷民,一個人的哀愁,在陌生的國度,一遍又一遍上演。」
林懷民:「在舞台上,當然我們是表演的,可是我們是普通人,我們是普通人,我們也有普通人的焦慮跟快樂、渴望跟挫折,只不過一般人沒有辦法像我們在舞台上那麼自由。」
舞台上演的是別人,舞台下四處為家,卻容易讓人找不到自己,年輕時林懷民學新聞、寫小說,但半生以來,他腦中的最清晰符號是舞蹈,舞蹈陪他旅行,而曾經滋過養他的文字,多年以後,為他記錄下了舞者人生的流浪者之歌。
這次,林懷民要出書了,把2007一年緊湊到近乎非人的雲門旅程全部公開,文字裡有林懷民的急促、焦慮和濃情;大家都尊敬,又蠻怕怕的「林老師」,就這樣回歸成書中,一個與鄉愁相伴為台灣情傷,帶理想飛行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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