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同時也是資深廣告創意人的曾淑美,一九八五年大學畢業後進入《人間》雜誌,從月領三千元車馬費的「義工」幹起,之後擔任文字採訪編輯。直到八九年《人間》停刊前幾個月離開,投入廣告界。
雜誌社同仁都叫陳映真「大陳」。對曾淑美而言,大陳不只是個老闆,也像個父親。她曾說自己從左派媒體投入資本主義的廣告界,是想「偷學武功」,「待功成圓滿,終究要帶著江湖不世密法和金元寶返家救父。」
夢想沒能實現,曾淑美卻在廣告界闖出一片天地後,回歸詩人老本行。如今大陳離開人間,當年自比為「乖女兒」的她,以「幻滅後更自由的心」寫下此文,懷念「永遠的大陳」。
二○○七年夏天,因活動遇見阮慶岳、陳冠華兩位建築師,相約一起喝酒。冠華是蔣勳的學生,蔣勳是陳映真的學生,陳映真算是他的「太師父」。我在《人間》工作期間,大陳(陳映真)有時召集同仁在家聚會,位於新北中和的小透天厝由甫從美國留學歸來的冠華所設計,開朗而有書卷味。大陳很得意,時不時向我們介紹精巧的設計細節,我們受他的熱愛感染,對那房子特別有感情。
我離開《人間》之後到意識型態廣告公司任職,辦公室極優雅,恰巧也是冠華的作品。陸陸續續幾位老朋友的家,也都找冠華設計,無論工作或訪友,我經常不知不覺置身於他所設計的空間,故此,和他雖不常見面,卻有說不出的親切感。
大陳深深一鞠躬,說:「冠華,謝謝你幫我設計了這麼棒的房子。沒有辦法保住這個房子。真的很抱歉……」
那時大陳已經臥病於遙遠的北京,二○○六年底二度中風。相聚飲酒之際,冠華忽然說起:「大陳去北京前幾個星期,一天忽然把我找去,一見到我,就向我深深一鞠躬……」原來大陳幫弟弟的印刷廠作保,印刷廠倒閉,連累大陳的房子被銀行查封,「大陳說,冠華,謝謝你幫我設計了這麼棒的房子,這些年我住得很愉快。非常對不起,因為經濟因素,沒有辦法保住這個房子。真的很抱歉。他這樣說。」
冠華才說完,我的眼淚直噴出來。幾乎是憤怒地吼叫:「大陳的房子!大陳的房子!……那能值多少錢?台灣的有錢業主也不少吧,叫他們出錢幫忙啊。不然找朋友串連起來一起想辦法。政府也該跳出來想辦法。台灣是瘋了嗎,怎麼這樣對待這麼重要的人?」當時喝多了,氣急攻心,口不擇言。
慶岳在旁邊搖了搖頭。我問:「為什麼搖頭?甚麼意思?」他淡淡地說:「如果接受這種幫忙,陳映真就不是陳映真了。」
冠華說:「是有人願意幫忙,台北縣政府也願意想辦法,可是大陳都不接受。去北京之前,他已經完全對台灣心灰意冷。」
〈完整內容請見新新聞155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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