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27日,八仙樂園發生近20年來最嚴重的工安意外,彩色趴引發塵爆釀成15死、484人受傷;一年的時間過去,事發地八仙樂園仍被停業,主辦人呂忠吉涉嫌業務過失致死,一審被判4年10個月,但在意外中遍體麟傷的傷患,還有200多人面臨災後復建漫漫長路。
褪去黑色手套,肉色壓力衣底下密密麻麻、深淺不一的傷口,檢查這些疤痕是張承麒和復健師每次碰面的功課,就像是被打回原形,昨天復健好的進度今天會退步,得再努力才能更進步,受傷之後的每一天都像是從頭來過
媽媽王鈺琇:「第一次下床的時候是最感慨,因為他一直很期待自己可以快點下床 ,然後他期待自己快點下床的時候,他就很興奮我終於可以下床了,結果他第一次下床的時候只能站10秒。」
彷佛回到初學走路的小時候,20歲的陽光男孩,第一次意識到受了傷的自己連站都站不住,張承麒是八仙塵爆其中一名傷者,事發時19歲的他下一週正要入伍當兵,全身55%二到三度燒傷,在所有傷患中算是中等程度。
傷患張承麒媽媽王鈺琇:「有人會覺得我們怎麼可以這麼樂觀,有時候我們換個想法,至少臉沒有燒到。」
從火裡逃生,撿回一條命的人幾乎各個遍體麟傷,25歲的簡苑玲是台大心理研究所的碩士生,全身70%三度燒傷,傷勢比張承麒嚴重。採訪這天,復健師把兩個沙包放在她傷痕累累的雙腳上,透過重量的壓力讓僵硬的腳板恢復到能夠彎曲。
職能治療師陳嘉豪:「如果我們加沙包,整個腳背往下的話,它可以更延展到整片的疤痕,像我們拉這邊只有拉到這邊疤痕的部分,加沙包下去,重量往下壓,那整個腳背跟小腿上面的疤痕都會一起被延展。」
要從渾身是傷恢復到一如往常,復原之路是外人難以想像的困難艱辛,這些孩子歷經爆炸奮力重生。
記者趙國涵:「這裡是陽光基金會的民生重建中心,現在看到的區域就是燒燙傷患者進行復健的復健區,八仙塵爆造成將近500人死傷,大家的傷勢多半集中在四肢,所以復健項目會特別強調抓握抬舉的能力,到現在已經一年了,至少還有250名的傷者在這邊持續復健。」
根據0627燒燙傷專案管理中心統計,截至105年6月14日為止,八仙塵暴傷患總共499人、15人死亡,受傷的484個人全數出院,有139人仍在陽光基金會復健,49人定期到醫院回診,傷勢較重的111人得復健回診兩頭跑,初步估計,只有傷勢較輕的185個人重新回到生活軌道,足足一年的時間過去,當初意外帶來的陰霾,在這些受害家庭心上還沒能完全散去。
記者楊致中:「2015年6月27日八仙樂園發生近20年來最嚴重的公安意外,造成15人死亡、400多人受傷,這個北台灣最大的水上樂園,從此停業一直到現在只剩留守人員看管,而雖然說樂園已經恢復平靜了,但傷患他們身上的疤還在慢慢地復原,還得跑法院替自己討公道。」
人生掙扎、官司起伏,能盼到正義嗎?八仙塵暴案事發後檢警一度大動作偵辦,約談主辦人、噴槍手、工讀生,層級往上,連八仙樂園董事長陳柏廷、總經理陳慧穎、行政總監陳玉芬通通列為被告,但最後士林地檢署只起訴呂忠吉一個人,一審宣判業務過失致死4年10個月,八仙樂園高層看似全身而退。
傷患張承麒媽媽王鈺琇:「為什麼一個游泳池違法營業,沒有取得營業執照,它可以營業之外還可以租給廠商辦活動,然後發生事情之後以一個條文說,八仙樂園跟呂忠吉只是房東跟房客的關係,這不是很荒謬嗎?」
這個結果,從傷者到家屬沒有人可以接受,申請再議,不起訴案被高檢署撤銷發回重新調查,畢竟這麼多死傷,目前只有一個被告,判刑距離民眾的法律情感看似很遙遠,司法出了什麼問題?
真理大學法律系主任吳景欽:「這個叫因果關係中斷,中斷的話,就變成說該負責的是你是那個呂忠吉,不是我八仙,為什麼那你說這樣至少也過失未遂,但我們台灣不處罰過失未遂。」
也就是說,受害群眾、主辦單位、八仙樂園三層關係圖,因為八仙樂園不是直接負責人,受害者提告求償在刑法的因果關係中,業務過失致死直接溯及的是主辦單位,而不是再上一層的場地經營者。
回顧過去其他重大的火災意外,幾乎難判重刑,1992年健康幼稚園火燒車,23死9傷,負責人吳文道1年2個月;1995年,衛爾康西餐廳大火64死11傷,總經理陳永津被判到上限最重5年;2011年,阿拉夜店火警9死8傷,朱姓舞者2年半定讞。相較之下,八仙塵暴呂忠吉一審4年10個月似乎差距不大。
真理大學法律系主任吳景欽:「像八仙這個例子已經很接近、很接近故意了,但是在我國刑法沒有重大過失的概念,別的國家有些國家的立法立意,它針對重大過失就是已經很接近故意的這種,刑法會把法定刑向上拉。」
專家建議未來刑事判決可以修法,但針對八仙塵暴樂園高層不起訴,直接影響的就是民事求償,目前新北市府委託法扶協助被害者,向八仙樂園求償209億,光是一成訴訟費就高達2億,全部專案代墊,但眼看刑事責任不起訴,附帶民事求償等於無法求償,受害者得再回到民事庭單獨打官司,等於重新來過。
傷患簡苑伶:「不管賠多少錢,很多事情回不去就是回不去,而且很多遺憾是錢無法彌補的,那我在意的是,到底有沒有因為這樣的事件然後去反省、去檢討,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有沒有去避免下一次再發生災難的可能。」
傷害已經造成,目前為止沒有受害者拿到一絲一毫的賠償,現在大多數的八仙事件檢討報告多半是事後諸葛,去回推如何避免這場災害,彩色粉末在事後已經被禁止使用,亡羊補牢並不算晚,但像這樣見招拆招的災害應變,好了傷疤忘了痛,我們國家與社會真的準備好應變下一場災難嗎?
圖/TV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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