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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腳印】哈爾濱醫師養生餃 彩雲般的繽紛麵皮

記者 吳安琪 / 攝影 曾福強 報導
發佈時間:2010/10/31 22:31
最後更新時間:2016/05/16 15:06

餃子老闆娘張同凝:「來,孩子們來了,欸,出來喔。」

這幾天店裡生意特好,張同凝嗓子都啞了,不過早上一定要招呼店裡員工,做這件事。張同凝:「讓我們在準備每一件,細小的細微末節的時候,主啊,都是像在為祢做。」

真的再細微的事,都很注意,例如這個三步驟洗菜。張同凝:「我們第一遍,是先要它的泥巴洗乾淨、沖乾淨,第一遍就沖泥巴,第二步,我們就是用這個濾籃,用這個有個噴水的,我們要活水,要活水沖。」

沖沖洗洗,有種為家人準備吃食的細心,最後一步,則恐怕一般家庭也少做,用臭氧殺菌。張同凝:「這是臭氧機的頭,放裡面,怕1部臭氧機不夠,我用2部小的臭氧機來打。」

這般大費周章,因為張同凝不想浪費半點蔬果,像這桌上的粉彩麵皮,都是蔬菜染出來的,橘色的是紅蘿蔔,紫色是紫高麗,淡淡的綠來自青椒。

張同凝:「它們3個顏色,都是屬於那種很強的抗氧化的食物,又漂亮、對身體又健康,有些時候台灣的孩子,或老人家咬不動胡蘿蔔,所以有的時候,又不是那麼地喜歡吃、常吃到這幾類蔬菜,所以就把它放在麵皮裡,讓大家自然地快快樂樂就吃下去。」

只是要準備這樣的麵皮,是怎樣也快不起來。張同凝:「28、29。」

用機器,因為人的手已經用到沒力,張同凝說,蔬菜麵團不像一般白麵團有筋性,得要格外下工夫揉壓。張同凝:「33次,你看這樣子,來給我一塊,給她看一下,一塊這樣的麵,就壓成這麼光滑、柔軟,這需要再醒一下,就這樣,壓成這樣子,它一點一點的你看,就是它蔬菜泥的部分,我們都連所有的泥,整個蔬菜,完整的蔬菜,都打進去了。」

而一張餃子皮裡,還不只一樣蔬菜,等一下要包的,叫做雲端海鮮餃,張同凝還把蔬菜麵皮,三股合成一股。張同凝:「就可以吃到多種蔬菜,而且它可以像彩雲一樣漂亮,這一顆裡面,你一口裡面,海鮮,不就可以吃到3種蔬菜、3種海鮮嗎?」

一個餃子就那麼講究,一個原因來自成長環境,20年前從哈爾濱,嫁來台灣的張同凝說,在家鄉,包餃子是迎接年節跟貴客隆重的大事。張同凝:「大家都要動手,才能完成一件事,才能變成一個完整的東西,在我們這裡也是一樣,色彩繽紛的生命,只有混合在一起的時候,共同凝聚在一起的時候,那個東西才是一個完美的。」

好詩意的說法,不過當時大人們可嚴肅著,不准小孩亂動手。張同凝:「老人家都會打過來的,說不能去摸那個東西,那食物不能拿來玩,我們小朋友是好奇,想去動,結果我們都被打,那時候就在想,等我快點長大,長大我就可以包餃子了。」

只是稍大一些以後,生活卻天翻地覆,張同凝13歲時,大陸爆發文化大革命,因為張家爸爸曾在國民黨工作,一下子全家淪為黑五類。

張同凝:「有一段故事,是與餃子有關的,就是我爸被關去在,我們那叫鬼圈,其實也不是入牢啦,是個把這些人,各個機關單位都有一個,把這些有問題的人圈在一起,讓他們隔離反省,讓他們認罪悔改,這樣的一個地方,都隔離起來,一個禮拜或者半個月、一個月去,時間不一定,讓我們去探監。」

而全家去探監時,媽媽包的餃子,則成了正接受勞改的張同凝,難得的奢侈食物。張同凝:「那個時候,拿起那個鎬頭,差不多有10幾公斤重,刨下去的時候都會想說,一定要想辦法上大學,就唯一一定要上大學,就可以改變你的命運。」

終於盼到文革結束,上大學,不必再看人是紅是黑。張同凝:「有一些是文革前念完高中的,他們知識水準就很好,像我們在文革中的,我們就差太多了,但是這樣參差不齊的人,要一起來考這一屆,那時候中國大陸的大學很少,又十屆考一屆,那是有點難。」

應該說非常難,不過張同凝沒辜負外公與媽媽的期望。張同凝:「一個是憑你的反應能力、聰明、記憶力,一個更要憑你的是,你是否能夠在別人都睡覺的時候,你還在讀書。」

錄取率只有千分之3,她還是進了醫科當醫生,像外公、媽媽一樣。張同凝:「這是我們家習慣。」

張同寧的醫生媽媽,常用酒精到處消毒。張同凝:「我媽有點真的很潔癖,我還沒做到那麼完全做到那個樣子,她上樓都是這樣,拿酒精棉這樣,扶著這樣上去的。」

現在張同凝除了也會隨時用酒精擦拭器具,還進一步對營養很講究,搭配上醫師的專業知識,她對於肉餡要用刀切,不能用機器絞,也能說出背後道理。張同凝:「因為剁出來的顆粒是完整的,絞的肉,細胞是被輾碎的,它的細胞質就表面的皮,和裡面的漿會輾出來,所以皮是皮、漿是漿的話,那它吃起來,就沒有像剁的肉那麼的完整、那麼好吃,保持它的風格。」

蔬菜也依循一樣的道理來處理,所以用銳利刀片削成細粒的韭菜,依然乾爽,沒有菜汁四濺,菜汁跟營養都完整留在菜裡頭,而要把這些五彩繽紛的餡料混合一塊,攪打的時間、力道,當然也不能隨便,張同凝的先生宋中魁,是生在台灣的山東人第二代,對餃子的學問不算陌生,這一部分工作由他接手。

餃子老闆宋中魁:「你看它有彈性,有沒有,它不是稀稀地,它是有彈性的,現在還是比較活化的狀態,如果再打下去的話,它就變死了。」

製作餡料是學問,夫妻融合更是學問,20年前,宋中魁為自己的鞋子工廠,去大陸探路,張同凝則是為參加醫學會議出差,兩人同住一家旅館。張同凝:「那時候天很冷,他又把東西丟掉,我在想說他第二天去,聊了天,他第二天要天津出差。」

宋中魁:「人生地不熟的,她又很熱心,告訴我說,該準備什麼衣服啊,因為我們不知道,那時候,第二天我就要去天津,原來準備一堆,還有皮衣啊,一大堆,很厚重的衣服,都丟掉了,怎麼辦呢。」

張同凝:「我就覺得台灣同胞嘛,又東西都丟了,我就把我的衣服都借給他,還有羊毛褲借給他。」

萬里紅線就這樣牽起來,只是張媽媽剛開始時,不怎麼贊成女兒嫁太遠,而且台灣不承認大陸學歷,張同凝沒辦法當醫生了。張同凝:「要嫁人,那人都昏了。」

後來發現老人家的擔心,不是無風起浪。張同凝:「不適應,工廠又倒閉,經濟狀況出狀況,又加上生孩子,在這邊又找不到定位,也不像想像的台灣那麼美妙,還是迷失了一陣子,很痛苦的。」

宋中魁:「摩擦就,哇!吵得很大聲,那時候我們住在前面,一個巷子裡面,住在5巷,不,5弄,1弄的口有個警衛室,我們住在5弄,1弄、3弄、5弄,5弄的巷子底,離那麼遠,我們在那邊吵架,哇那警衛就打電話,叫警察來,說這家快出人命了。」

不過張同凝說,也就是台灣這個環境,讓被文革磨的爭強好勝的她,漸漸變柔軟。

張同凝:「我記得很清楚,走一個小巷子裡,我帶我一個女兒,那時候小小,那時才2歲,往前面走的時候,我就聽後面一個車子,一直踩煞車『ㄘㄘ』的聲音,那我回頭一看,是我們走在窄窄巷子的中間,後面一部車就慢慢跟著我們,當時我就覺得好感動喔,他會這樣子有禮貌,我們礙他的事,他還沒按喇叭,叫我們快離開,我就覺得,同是中國人,我們生命中,是不是缺少什麼。」

曾受無神論薰陶的張同凝,於是在台灣有了信仰,而因為希望大家,也都能覺得被愛、被需要,張同凝店裡,雇了很多外籍配偶,其實店裡需要的人手,也真不少,菜啦、肉啦、水果啦,張同凝都為衛生、營養、美味,要求好好洗、細細切。

張同凝:「就是上帝給我一個天使,這個是天使級的,(她是從)緬甸,她從緬甸來,她很害羞的,她說每天來上班怎樣。」餃子店員工韓海春:「好快樂,快樂。」張同凝:「:「對,說好想快點去上班,早上,那麼多要求還很快樂,為什麼那麼多要求,還很快樂呢?」韓海春:「沒有壓力啊。」張同凝:「這不是壓力嗎,要求那麼多。」韓海春:「還好。」

只是這麼一來,累積的人力成本很高吧,張同凝不介意,當初開店,想的就不是賺錢,而是想將自己的醫生專業,做一種另類發揮。張同凝:「我經常在家包這樣,健康的餃子,請客也好,或者送給病人也好,或者給孩子吃也好,有一天我女兒說,媽媽,一邊吃我的餃子一邊說,媽媽,你要不開一個店,讓別人都吃到這樣的餃子,等你死了,就再也沒有人吃到這種餃子了。」

宋中魁:「有一天她就跟我講,爸爸,打電話跟我說,欸我想開餃子館,我說開餃子館,餃子館很累的,她說,對,我想了很久,若是我不開這餃子館呢,我會死不瞑目。」

這話講的真嚴重啊,結果年輕時,跟太太吵得凶的先生,體貼也毅然地,結束原有工作,全力來協助。宋中魁:「我連菜都不認識,一開始是滿艱難的,也做錯很多,也被她刮了很多鬍子,這你都不認識啊,我說是啊。」

張同凝:「這(排油煙管)是我老公做的,你看,他一弄啥東西,就不像樣,我再把這…,我跟他為這個事吵一架,我說你把我整個感覺,全部破壞掉了,所以我經常給它,這邊擋起來。」

說起這店舖別緻的裝飾,原來都是張同凝,自己去市場買原料,自己做出來的,她說,這算是文革的好處吧,什麼都有辦法自己動手。

如今看事情的眼光不同了,過去的磨難都看成鍛鍊,因為心情不同,不過張同凝的童年夢想沒變,就是要自己包餃子,給大家品嚐,這就是雲端海鮮餃,好大塊圓鱈、大蝦、干貝,紮實地壓到麵皮上。

張同凝:「1、2、3,這個邊,手的邊要壓在這裡面,不能壓太裡面,邊要小,完了,肚子呢不能拿手按住,要在後面,不能往下擠,一擠底下皮就薄了。」

張同凝提醒,手勁不必大。張同凝:「很多人一壓,底下膨、底下皮薄,就破嘛。」

一合一壓,快速俐落,這裡花時間的是另一項,為了維持餡料,最鮮美的狀態,往往是要包多少餃子,才調多少的料,而餃子包個4、50顆以後,就要立刻急速冷凍,進冰櫃這件事,也是張同凝生活中,一個小快樂。

張同凝:「家裡面的感覺,好像這樣子是我們,北方冬天的天氣。」記者:「就這樣零下30度?」張同凝:「對,零下3、40度,閉著眼睛想想看,回家了,啊,好像小的時候,走在雪地裡的感覺。」

有趣的是,出生在冰冷大地,張同凝卻有股天生熱情,客人一進門,清甜養生茶大方奉上,還有雞湯、涼拌菜,都讓客人續碗續盤,不時還有些額外禮物。張同凝:「欸我老公咧,生日怎麼樣的,唱生日快樂歌,等一下還沒好,還有東西,等一下,有東西,有東西。」

這可不只一桌客人過生日,是要全店一起慶祝的。張同凝:「一起,合唱團來…,謝謝。」

沒想到吧,吃餃子還能有餘興節目,進了廚房,張同凝醞釀另一項演出,這個涼麵麵條,也是用三色蔬菜麵團做的,漂亮Q彈,加上大量的蔬菜、堅果,醬汁用果醋、芥茉、堅果特調。張同凝:「一會兒我淋醬的時候,是一種表演,愛現嘛,來,這是您的麵,好漂亮,我要給你澆汁,請稍等一下。」

顧客莊小姐:「來新店看老朋友,老朋友就跟我們講,說沿途我們要回捷運站的時候,路途有一家還不錯,叫我們試試看,我剛還在門口猶豫半天,想想看看,菜項還滿合我們,養生嘛。」

客人大概也都被歡樂氣氛感染了,個個熱情健談。顧客郎小姐:「我自封為新店方圓百里的食神,我怎麼會沒吃過這家,所以我雖然帶了便當,便當給同事吃,今天堅持要過來。」

顧客林小姐:「它這個爽脆,沙拉爽脆,而且生菜是10種蔬果,它這餃子也是很多蔬果,海鮮、魚啊,都非常好,還有涼麵,所以我們大概2、3個禮拜就會來一次,真的是老主顧啦。」

更好的是,沒因為養生放棄美味,這個為胃口小的食客,製作的水晶餃,鮮豔色彩中能嚐出,南瓜的甜、韭苔的香,還有肉、菇的鮮,雲端海鮮餃更有一咬就爆出的魚蝦湯、干貝湯。張同凝:「現一下我們的餃子皮,在想說你這皮是怎麼弄的呀,就把不同的麵粉弄好以後,捏在一起啊,你這好像在上美術課,太美的餃子了。」

主人、客人都熱情,小店裡擠得滿滿,結果就在我們採訪前一天,張同凝在附近又租了一個店面。張同凝:「很多客人來了,下雨天要在外邊等,熱天曬著太陽也在外邊等,裡面的人看到外面的人在等,他們心裡面也不怎麼安,想說趕快吃讓他們進來,我也是一直急著說,也不知道對外面的人怎麼說,對裡面的人怎麼辦。

只是聽說這個店面,做過不少種生意都沒成,老舊裝潢要換掉,也要一大筆錢吧!張同凝:「我們有學醫背景,又加上愛包餃子、愛吃餃子、愛研究餃子、也愛設計餃子,那都是上帝給我的一個恩典,我應該把它用出來啊。」

宋中魁:「又認識很多的人,在台灣好像又能交很多朋友,這真的很快樂的事情。」

張同凝:「台灣人怎麼也喜歡吃餃子,這件事是讓我最快樂的,走到哪裡就一包,大家就說,欸,我們愛吃餃子,拿到哪裡去,幾盤餃子,一下子就吃光了、搶光了,就想欸,做一件讓大家有需要、喜歡的東西,不是很好嗎?」

從寒帶到亞熱帶,原來還有個家,還有兄弟姊妹,看著大家大快朵頤,張同凝跟先生滿是成就、滿是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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