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宿營後,我們和大三學長阿秉漸漸熟識,他為人風趣健談,也很有異性緣。升上大二時,有一陣子很少在學校看到學長,直到我和同班好友阿遠專程去探望他,才得知他怪病難癒,已經在不同醫院就診多次,但至今病因不明,未見好轉。
學長不僅面容消瘦,精神亦十分恍惚,問他話總要來回多次才有答覆。此外,學長的左手腕內側,布滿明顯嵌在皮膚淺層的黑色顆粒,情狀可怖;問學長會不會痛,他只是眼神渙散的頻頻搖頭。
窮關心也無濟於事,我和阿遠最終無奈離開學長家,回到學校上課。晚上最後一堂課結束時,在行政大樓遇到系學會自來熟的大三學姊阿敏,被她挖到了學長不來學校的消息。聽完我和阿遠轉述學長的狀況,她問我們:「如果是這樣,那願不願意嘗試比較民俗、迷信的辦法?」
雖然沒得到學長同意,我和阿遠還是姑且自作主張,把學姊給我們的某個地址記了下來。學姊說,是個小宮廟,不過收驚問事很靈驗,是更久以前畢業的學長姊告訴她的。
當天晚上,在學校餐廳胡亂吃了一通,我和阿遠就再次前往學長家。為免解釋起來麻煩,我和阿遠只跟學長說,帶他去拜拜。兩車三人整裝出發,按照學姊所提供的地址來到一間家庭式宮廟前,不等我和阿遠把學長扶進去,有名老伯已經急匆匆的揮著手跑了出來,把我們擋在廟門口。
即使我們表明來意,但老伯堅持,學長身上陰晦之氣很重,如果降駕辟邪的不是主神,怕會轉煞,只願意在外面處理。於是,老伯讓我們把學長帶去機車旁,自己轉頭向另一位阿姨喊了幾聲像是台語,又像是日語的話,那位阿姨突然緊張的在神壇前翻箱倒櫃,口中念念有詞。
老伯在阿姨找東西的時候也沒閒著,再度念起那種台日交雜的不明語言,在我和阿遠沒有被告知的情況下,竟一把攫起門口香爐裡的香灰,直接拉起學長左手,把香灰撒滿在左手腕上。與此同時,那位阿姨拿著三串護身符和一塊寫滿橘字符文的紅布走了過來,老伯趕忙接過,就示意阿姨回去。
老伯把護身符和那塊紅布硬塞給我,也不等我回應,便立刻提起有一樣東西,在學長家,找到就直接在門外用紅布包住燒掉,燒完記得看好學長,隔天早上見光前,絕對不能去開門。阿遠不明所以,問是什麼東西要燒,老伯只說:「找到就會知道。」
說完,老伯什麼錢也不收,強硬下達逐客令,返回屋內之際頻喊「現在的人真夭壽」、「真惡毒」。我和阿遠禮貌性答謝過後,片刻也不浪費的回到學長家,準備「找到就會知道」。
我和阿遠讓學長安坐在電腦椅上,便開始在住所裡茫無頭緒一陣翻找。就在阿遠從床底深處搜出一盒收納箱後,學長忽然慘叫連連,不停發抖。我和阿遠見狀,索性把收納箱裡的東西全部倒在地板上,只見一個黑色物體格外突兀,看起來像是某種擺飾,主要以粗細各異的樹枝編組而成。
沒來得及細看,學長已從椅子上跌坐在地,蜷曲呻吟,阿遠催促我趕緊用老伯給的紅布將之包裹;等我包好,阿遠拿出打火機,直接在門口地板上點燃,直至燒盡。說也奇怪,學長就這樣平靜了下來,我和阿遠又連忙把他抬到床上躺平。
依老伯所說,接著要「阻止學長開門的衝動」。於是,我和阿遠將門上鎖,三人戴好護身符,如臨大敵。果不其然,午夜時分,兩眼發直的學長頻頻起身發難,舉止粗暴地想去把門打開,他說,「有人來找我!」
我和阿遠就像在安撫失智老人般,不斷勸說學長,是他聽錯了,甚至後來我和阿遠差點被學長說服,只得輪流一個人架著他,一個人趴下去看門縫,還用手機相機螢幕和手電筒加以確認,真的很害怕哪一次會看到這輩子讓人畢生難忘的恐怖畫面,但每一次除了紅布包和那件黑色物事的灰燼,卻真的什麼也沒看到。
就在萬分驚恐與情義交織的煎熬下,我和阿遠終於撐到了早上七點,還打電話騷擾不下五個住在附近的同學,確定當時開門就能看見太陽。
幾天之後,那個風趣幽默、能言善道的阿秉學長回來了,雖然虛弱,但總算不枉費我和阿遠的「民俗療法」。學長對那天的事只有片段的印象,而左手腕僅留有些許坑坑巴巴的痕跡,怪病不藥而癒。我和阿遠那段時間仍常會關心學長,直到他嫌我們熱情過度為止。
再過數天。某晚,阿遠約我在校內咖啡廳見面,劈頭就說好幾天前,系學會幹部們幫大三的阿伶學姊慶生,阿伶學姊突然身體不適,然後就住院了。我聽得一頭霧水,阿遠又拿出手機,接上耳機要我戴上,讓我看了一段他翻拍的影片。
影片正是系學會幹部們在幫阿伶學姊慶生的畫面,氣氛相當熱鬧,只見阿伶學姊沒來得及許願,就毫無預警的抽搐起來,掀起一陣騷亂,另有一位學姊正想上前關心,阿伶學姊又從口中間歇地嘔出數攤黑水,引發眾人驚呼尖叫。
看到這裡,阿遠刻意把音量調高,使我能清楚聽到,令人寒毛直豎的陣陣竊笑。笑聲持續到從畫面呈現看來,攝影機似是被胡亂放置一旁,才嘎然而止;下一秒,一個更加慌亂不堪的女生聲音響起,顯然也很關心阿伶學姊,或許就是拍攝者。
原來,阿遠臨時被系學會的阿彬學長徵召,去辦公室整理系會活動的影音檔案,素來八卦的阿彬學長,把這段影像私下播給阿遠看,阿遠則偷偷用手機翻拍了這段內容。據阿彬學長說,最後那個竊笑聲,就是阿敏學姊的。而更讓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影音記錄時間。
時間顯示,阿伶學姊出事那天,與我和阿遠帶阿秉學長去找宮廟老伯那天,不謀而合……。
之後,我和阿遠在阿秉學長面前,試探性地前後提及阿敏、阿伶這兩位學姊,學長總是語帶搪塞,面露不悅,也間接知道學長在系上的風評其實毀多譽少,就慢慢和學長漸行漸遠了。
為什麼阿伶學姊會在宮廟老伯幫阿秉學長收驚的時間點,同時引發異常的身體反應?又為什麼阿敏學姊向我和阿遠推薦宮廟老伯,幫助阿秉學長,又在阿伶學姊出事的當下拍攝整個過程,顯現疑似假面閨蜜的行為舉止?我和阿遠只敢瞎猜拼湊,不敢再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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