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週刊報導】網路的催化,讓現實越來越虛擬,虛幻的世界,反而越來越逼真。如果你曾經看著《權力遊戲》裡角色口操異族方言,懷疑演員到底是在胡說八道,還是真有「多斯拉奇語」或「瓦雷利亞語」的存在,那麼別懷疑,這些語言不但存在,網路上還有教學CD出售。
這套《多斯拉奇語生活對話》教材的作者,是年僅36歲的美國語言學家大衛彼得森。彼得森在2009年一手創造出冰與火影集中「馬王」多斯拉奇人所使用的語言,從此成為好萊塢炙手可熱的「語言創作大師」,除了冰與火之外,包括Syfy頻道的《地球異世界》、MTV頻道的《沙娜拉傳奇》、CW頻道的《地球百子》,還有漫威的《雷神索爾》,都有彼得森精心構築出來的外星語言或奇幻文字,這些語言當然不是「真的」,但就某個層面來說,卻又「不假」。
多斯拉奇語不能算真的語言,因為它僅存在於虛構的小說或影視世界當中;但多斯拉奇語卻又是真實存在的語言,因為它擁有如假包換的文法規則,和自成一格的發音方式,至今已發展出三千多個字彙。要說多斯拉奇語和英文、中文,這些現實語文之間最大的不同之處,應該說它是彼得森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個人想像、模擬,和堆疊出來的「個人創作」。
18歲那年,彼得森在書店裡偶然買到一本《初階世界語》,開啟了他對語文的興趣。就讀柏克萊大學英文系期間,他在語言學課堂上學到文法、音韻等原理,再加上對於法語、德語、俄語、世界語、西班牙文,手語的廣泛涉獵,讓彼得森萌生「何不動手創造一個我自己的專屬語言?」的想法。
大學畢業後,彼得森繼續攻讀語言學碩士,隨後來到橘郡一所社區大學教英文,教了兩年就發現志趣不合辭去工作,嘗試在家裡寫小說。而在這段期間,他一直沒有放棄「造語言」的夢想,就像未完工的油畫作品一樣,一有閒暇就不斷投入修改,磨練技巧。
到了2009年,命運之神來敲門。彼得森創辦的「語言創作協會」在那一年收到HBO製作單位的發函,徵求協會會員替戲裡的多斯拉奇人打造一套虛構語言。在此之前,好萊塢認真為了劇情「訂製」一種語言,是1984年的Star Trek電影第三集。當時派拉蒙影業請來語言學家Marc Okrand替電影裡的克林貢人編排一套足以亂真的文法和發音規則。Okrand按照劇本和台詞需求,創造了相對應的克林貢詞句,但亦僅此而已,並沒有在這個基礎上再擴大,建構出完整的語言體系。
相對地,彼得森打造新語言的方式,則是從語言演化的宏觀角度切入。他交給HBO的提案書,厚達180頁,輕易擊敗其他提案人,獲聘為冰與火影集的語言專家。彼得森利用語源學的方法,模擬出每個多斯拉奇字彙的來源、變化與演進,其所產生的詞彙量,早已超越台詞所需,甚至可以媲美真實語言,具備一定的規模和內涵。
彼得森大學時期的語言學教授,曾經覺得這位學生很特別,竟然想打造一套自己的語言。但暗地裡,教授的心裡卻犯嘀咕:這小子創造新語言是要做甚麼?做了能夠拿去賣錢嗎?幸運的是,彼得森生逢其時,他的時代正巧是好萊塢轉戰網路,製作能量(和資金)大爆發的時代。螢幕上,各式奇幻作品、連載漫畫、小說劇本都被改編成電影電視,同時視聽大眾在社群與論壇的帶動下,衍生出嚴肅看片的宅文化。供需相互刺激,市場急速擴張,製作成本越來越高,觀眾也從此不再能滿足於隨口胡謅的「假」外星語,和「假」龍族文。
務實地說,創造一個現實生活用不到的新語言,除了滿足觀眾娛樂需求,似乎沒有太大的價值。但對於這點,彼得森提出了他獨特的觀念。他認為「造語言」是一種藝術,有點像是在畫一幅風景畫,或是靜物寫生。其價值因人而異,對有些人來說可能一文不值,但對創作者和部分觀者來說,卻意義非凡。
「創造一個新語言的意義,就跟寫一本小說、說一個故事的意義差不多。如果你覺得福克納的《As I Lay Dying》或吳爾芙的《To the Lighthouse》毫無價值,那麼你恐怕也會說創造新的語言沒甚麼價值,」彼得森解釋,「但事實上,那兩本書是公認的藝術傑作,它們的價值就在讀者從中獲得的體驗和感受。」
至於冰與火的龍母如果要點一杯咖啡,用瓦雷利亞語要怎麼說呢?大西洋雜誌的記者在訪問中向彼得森提出這個問題,所得到的回答是:冰與火的世界觀裡,沒有咖啡這玩意兒,所以即使是彼得森也沒有辦法翻譯出這句話。倒是他替《地球異世界》中Castithan外星人編纂的外星語字典中,可以找到相對應的說法。下次有機會去外星咖啡館的話,記得說:Kofya ksa zhulawa, krima ksa fivi, shugara kanwa.(請給我一杯咖啡,加奶精,不加糖。)
參考資料:Berkeley News, The Atlant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