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意圖 非當事畫面 ▲圖片來源/翻攝自吳慷仁臉書
「我們在台灣拍戲很辛苦,賺不到什麼錢,很多人跑去內地,也很好,可是我真的希望留在台灣演戲的人,我希望長官給我們更多的資源,我希望電視台開發更多不一樣類型的戲劇。
在座的都是精英,可是還有很多的演員,在明天馬上可能六點的通告五點的通告,他們賺的錢不多,但他們在等,像我以前一樣我也在等,等待一個有曹導的這種導演的眼光選中了我,但其他人沒有那麼幸運,我們需要的是多一點選擇,幫幫我們,我們可以更好。」
吳慷仁在金鐘的致詞,輕描淡寫,讓許多演員,紅的、不紅的、在等待的、快放棄的,心中又是一酸。
●「希望長官給我們更多的資源」
實質的資金贊助一向是戲劇圈最欠缺的東西,少有企業願意贊助這個看不到實質產品、品牌曝光效果有待商榷的產業,即使公家機關有意扶持,「納稅人的公帑」這個無形枷鎖也讓資金補助綁手綁腳。
但拍一齣戲,所有場地、服裝、薪餉、器材都是重大的開銷,如果起用知名度較不高的演員,演員費可能反而可能還比較便宜。為了壓低成本而縮短製作時間,台灣電視劇出現邊播邊拍、邊拍邊寫的情況,進一步造成拍片環境惡化,編劇無法仔細斟酌劇情橋段與完整性、甚至颱風天也必須持續拍攝,這些都會影響到作品品質。
為了鼓勵本土作品,文化部設立「高畫質電視節目補助」以及「高畫質旗艦型連續劇製作補助」,補助金額視節目類型與預算而定(以不超過總預算49%為限),但雖然百萬至千萬的補助對於導演或是製作公司不無小補,卻也可能是一場對賭的過程,甚至是另一層重擔。
在提交申請文件時,就必須提供分集大綱及頭5集的劇本,雖然補助不會指定劇本類型,編劇可以盡早開始,但是究竟能夠拿到多少預算卻必須等到申請結果公布才會知道,一旦補助金額不如預期,又無法找到其它資金奧援時,輕則修改劇本符合預算,重則全篇改寫、甚至胎死腹中。
另一方面,雖然補助著重在推廣本土製作,但究竟一齣劇會不會紅、有沒有市場,很難說得準。這時文化部更可能會將資金挹注在知名大導、金鐘編劇上,不只成功率高,即便未來作品表現不如預期,判斷失準的責任也比較輕。雖然這樣的審核偏好可以預期,但對於在市場上募資原本就困難的新生代導演、編劇,他們因此更難有機會嶄露頭角,創新、嘗試性的作品也無法付諸實現。
文化部也規定於補助合約簽立之後,18個月內第一集要公開播放。以一般電視劇來說,三分鐘的片段,從上妝到拍攝,約需要4-6小時,還不含交通、後製時間,如果遇上天候因素等突發狀況,可能會延宕更久,若再因為補助不如預期造成劇本需要大幅度刪改,18個月從第一天開始就可能逾期。
●靠長官可能不夠,但能靠企業贊助嗎?
《一把青》拍攝時間近一年,但籌資就耗時三年,甚至一度可能必須繳還補助,最後在和碩董事長童子賢的奧援下才順利拍攝,總預算高達一億八千萬(差不多是文化部補助案的總金額)。
童子賢長時間積極參與公共事務,戲劇、媒體、文化等,深度報導媒體「報導者」也曾獲得他的贊助。但台灣能有多少個童子賢?
且企業贊助多半必須搭配產品露出,達到宣傳效果。雖然有時候只需要改變拍攝角度,讓產品更顯眼,但更可能的情況會是要求編劇修改劇本內容,讓產品有更高涉入的曝光,因此影響到劇情走向,讓劇情看起來突兀、做作,影響觀眾的觀影感受。
針對近年常見的冠名贊助,姑且不論對企業的效益有多大,這樣的做法等同於將對一部作品有總結歸納、畫龍點睛的重要元素拱手讓人。劇名應該是要能夠傳達出作品的感覺與力道、具象徵意義,或是涵蓋全劇的「文眼」,一旦參入毫不相關的商業元素,對有核心思想的劇,訊息或意念的傳達將大打折扣。試想:讓「一把青」變成「T博客之尚恩評論 一把青」,這樣能看嗎?
●深度劇,觀眾真的看不懂嗎?
況且過度倚賴企業贊助,也可能讓作品類型受到贊助商偏好的影響。
企業是站在利益為出發點,會傾向贊助看起來安全的劇本,而他們─甚至包含製片公司、電視台─大多數認為觀眾偏好簡單、小品、愛情、生活等題材,因此讓台灣電視劇類型逐漸受限,慢慢地被類型題材多元的日劇韓劇、資金充沛的中國劇所取代。
像「一把青」以民初時代為背景的作品,除了因為劇情內容受到當時的文化部青睞外,若沒有童子賢的支援,恐怕難以呈現在世人眼前。
但觀眾真的只喜歡這些類型嗎?這幾年台灣社會議題激起相當多數人的參與,從醫療、法律、金融、政治,台灣人的社會參與度越高,生活經驗也就越充足,認知能力與知識也相應成長,比起劇情簡單的情愛故事,討論社會現況、話題稍微嚴肅的劇情不再曲高和寡。
這點可以從近年在台灣掀起話題的日劇裡看出來,《Legal High》、《半澤直樹》、《重版出來》,這些作品當中的職人精神激昂起觀眾的情緒,職場文化、家庭紛爭,甚至到更大的司法、金融體系,都讓觀眾產生了共鳴;或許國片的呈現方式和敘事手法與日片、美劇有些差異,但可以看出這些比較專業領域的題材,在台灣存在著相當大的市場。
●《母雞帶小雞》
要能夠撐起這類型的作品,除了需要更龐大的資金之外,導演、編劇、演員都需要更扎實的訓練與實戰經驗,包括融入角色情緒、揣摩角色生活經驗,編劇更要對劇情當中的領域
要有充分的認識,包括法律的攻防、金融的術語與觀念等等,而非出於自身的揣測。每一絲的細節、每一句台詞、語調口吻、動作眼神,都是構成一齣高品質電視劇的基礎。
為了培育優秀編劇、同時也藉此尋找有機會發展的劇本,素來自產自銷的三立電視,連續多年舉辦「說故事人才培訓計畫」,匯集國內外知名戲劇工作者,培育對編劇有熱忱的人。參與者若表現突出有機會進入三立編劇團隊,或是將有潛力的劇本發展成正式企劃。
另一方面,認為目前台灣演員訓練不夠扎實,王小棣、蔡明亮等八位知名大導創辦好風光創意執行公司,轄下設立Q Place、開設戲劇課程,從演員培訓著手,並透過旗下作品《植劇場》系列,讓新興演員能夠有發展的機會,扭轉過去需要倚靠人脈、名氣方能有出頭天的環境,給心血成長、發揮的空間;也透過金鐘編劇與年輕編劇的合作,讓經驗得以傳承。
他們努力地挽救台灣戲劇圈,希望透過這些方式傳承台灣自己的戲劇文化。
●認真地做娛樂產業
這個社會素來沒有辦法認真的去看待娛樂產業,總覺得這是個膚淺、沒有內涵的「行為」,甚至很少人會真的用藝術的眼光看待她,只把戲劇當成是塑造明星、偶像的手段,而非表演藝術。企業與電視台對觀眾的片面的誤解,也進一步讓資金援助綁手綁腳,惡性循環下,慢慢讓台灣的戲劇類型逐漸單一,讓創意無從發揮。
但文化產業、娛樂產業是小國寡民、自然資源有限的台灣適合發展的產業,政府應該投注更多的心力創造更好的環境,包括配額保障制度、資金援助、設立相關法規(時有耳聞編劇因為沒有簽約拿不到劇本費),韓國、日本,將戲劇視為文化輸出、行銷國家的利器,不只開創本土戲劇產業,也進一步推升觀光收益。
再用更細微的角度看「戲劇」,甚至說娛樂產業,她不敷淺、不只是吃喝玩樂,更不只是個「產業」,更是人與人之間接觸、理解的媒介,我們透過戲劇知道醫師、律師、記者、政客的生活,讓我們深入地理解自己所處的環境,或許這分理解很淺薄,但她的確讓我們與彼此的距離更近了一些,戲劇甚至可以說是拉起彼此生活連結的線。她值得我們、值得政府,更多的幫助、更多的關注,以及更多的資源。
「我們需要的是多一點選擇,幫幫我們,我們可以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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