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裡的日子 菸蒂也要爭 黑道鴛鴦搶時間「那個」

作者 易小文

2016/01/13 13:01

(作者/易小文

在1987老松國小事件之後。也經歷過法院的傳喚出庭,以為總算告一段落了,沒放在心上。問過一些律師朋友知道這頂多易科罰金,在經歷過一段時間後,也逐漸淡忘了這件事。每天還是照常穿梭於每個新聞現場,也包括街頭抗爭,期間印象最深的就是蔣經國在1988過世,同一年發生520農民事件。鄭南榕在1989自焚。那段日子也是社運活躍的日子,很多社運的朋友被抓,被關的也一堆。後來判決書寄來了,拘役90天,但碰到蔣經國過世減刑一半也就是45天,得易科罰金。我想身為一個媒體人,體驗一下監獄生活也不錯,所以就沒去繳罰金。直到有一天…該來的還是來了。

有一天早上我正要出門,有人按電鈴,剛好我媽在家,去開門後說有人找我。我一看是法警穿便服拿法院的通知單看到我說原來是你,我跑新聞也常跑法院所以都照過面,我說等我一下我帶些東西,帶幾隻常用的筆、稿紙就跟他們去了法院,書記官問一問就收押了,帶到地下室的居留室,等晚上的囚車。

地球還真窄,在拘留室有人認出我來,原來是我家附近的一些小混混不知啥事被關進來,法院拘留室有一具公共電話就是給等交保的人打電話籌錢用的。我剛好身上一堆銅板,於是打電話給一些儲存在腦海中的電話。跟他們說我坐牢去了別太想我,沒多久法警帶進來一個西裝男跟我關同間。進來一直打電話聽起來是籌錢交保,聽說當天法院審理一個經濟犯案,難怪西裝男一直打電話身上一塊錢用完了還跟我借當時就想到一塊錢的故事,原來江湖救急一塊錢還是很有用處的。到了傍晚法警來帶他出去原來錢已籌到,可以交保了,想到當天可能又一堆媒體在法院忙亂著。

當然到了晚餐時間便當就送來了。晚上九點一到往土城的巴士來了,兩個人銬一起一個個帶上車。男的女的都一樣,跟我銬一起的是個長相斯文的上班族詐欺被收押,到了土城看守所一堆人下車男女分開帶,瓣完了手續該保管的被保管,我慣用的製圖鉛筆被沒收,理由是前面有鐵頭。

分發了牢房還在走廊上,有個主管就跑來問聽說收押了一個記者。管理員指指我那個主管看了我說「我認識你阿」原來他之前在城中分局(現中正一)難怪說常在聚眾活動中看到我。寒暄了幾句說了幾句官話後就進入我的舍房了(後來這位主管到立法院服務,我剛好又跑立法院,地球真是窄)。

一進舍房就看到兩個熟面孔,原來是街頭運動的熟面孔,只是不知名字,他們很訝異說記者也會被抓喔!我原因大慨說了一下,純粹是來體驗一下坐牢的滋味,又可以免繳罰金划得來的,聊著他們拿支老鼠尾要請我,我說我沒抽菸,當時監獄還沒開放菸禁,要抽菸有錢的可以透過人偷偷買,當然很貴,而且以支計價,行情300到500一支。沒錢的就出去放風時撿菸蒂回來,用十行紙捲成老鼠尾巴,有人還為了撿菸蒂打架所以我乾脆說我沒抽。我同房有個有點精神異常的就常為了這跟人吵架,但跟同房都吵過架。但是就沒跟我吵過過了兩天他含糊不清的跟我說,小時後他最怕七爺八爺,那天我進房舍他看到我身後有七爺八爺跟著,所以很怕我。真的假的我不知道,我也只當他精神異常亂想的,不過不吵我倒也是好事。

第二天早上放風,看到的熟面孔更多了,都是街頭運動被抓的。正在外面跟認識的人聊天,管理員說有人面會。我正在想是誰,到了會客室一看是朋友帶我媽來。我進來的匆忙沒帶什麼錢,就叫我朋友寄幾千給我。錢當然是記在卡上,買東西寫單子再由卡片扣款。俗稱紅卡。我媽很擔心我怎樣,我說還好大家都對我不錯。

看守所關的都是些沒錢交保或是罪嫌刑期五年以上的嫌犯。所以還不是「同學」也不用理光頭。有些為了方便涼快要理的也可以提出要求。

過了沒幾天。管理員叫我出去領我的東西,往下一站「龜山大學」當然又是男男女女一堆,一上車一對男女在幾個刺青男陪伴上了車。馬上到巴士最後一排,五、六個刺青男背對他們,手上提著布袋等行李往錢看。沒多久那對男女發出悶哼的聲音。有人好奇回頭看,那些刺青男馬上惡狠狠的瞪著回頭的人「幹!看啥小」,原來這對男女把握短短的車程溫存一番。這對鴛鴦下次溫存不知道要等多久。

到了龜山大學照例的男女各自分開帶,身上的東西鞋子隨身物品一律嚴格檢查,我的0.1簽字筆也被沒收了理由是可以刺青用,當然免不了脫衣檢查。至於脫褲子,檢查管理員只看一眼就叫我把褲子穿上,會被檢查肛門的都是菸毒跟竊盜,其他的他們才懶得看。

在龜山就是正式的「同學」了,第一件事就是理光頭,然後拍照登記按指紋然後分發到舍房。舍房當然是龍蛇混雜,他們問了一下我的情形也都覺得莫名其妙,錢繳一繳就沒事的幹嘛要來關。他們哪知這是我的體驗營。在裡面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聊天,他們也很喜歡聽我講古,我在寫東西時旁邊就有人在看,所以我一些字都寫得很草很小,結果我出獄回家居然看不懂我在寫啥。

就這樣算算刑期還有十來天,管理員打開門叫我的名字4382可以回家了,我有點莫名其妙,結果後來才知道我媽不知託誰去幫我繳清,害我不能坐牢坐滿。也好,瓣完手續通層層大門出來以為會有人迎接我,結果一個人也沒有。原來電影演的都是騙人的,龜山監獄外面有排班計程車就上車回家了。當然我沒直接回家,先到龍山寺去吃個東西再回家,我媽看到我也只是看看沒說什麼?還以為會像電影演的抱著我大哭。回家打給阿卿他老公的一部電影要我演個小角色,我跟他說我現在理光頭了,他說沒關係你反正演壞人光頭更像。回家當晚有場演講活動,我如常一樣攝影機充好電跑晚上的活動,大家看到我的光頭,我都說坐牢去了現在我是「更生人」了。

坐牢有什麼好處?其實沒什麼好處,只有寫這篇賺點稿費買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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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6/06/21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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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易小文

  • 媒體浪人,學攝影卻深深愛上新聞。平面雜誌報社、地方電視台、廣播電台從合法做到地下電台再做到合法電台,也做過賣藥電台,拍過社運紀錄片,喜歡跟同業聊以前的故事。白天跑新聞、晚上幹義消,跑社會新聞超過三十年,自許永遠的「雛記」,永遠的菜鳥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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