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楊慧玲  攝影／呂家慶　圖片／華納提供

「我其實不會特別跟家裡的人說任何我工作上遇到的困難。能夠跟他們說的時候通常都已經過了，只是分享。但是有一段時間突然特別徬徨，我第一次傳訊息給爸爸，跟他說『我真的真的好累』，當時眼前有一點點迷茫，可能那時候還沒有很安心，所以只要一個空白時間都會讓我很慌張，妳不曉得要怎麼跟自己休息的時間相處。」

「爸爸回我說『趁著夕陽西下之前就回家來。』」

甫獲封百億票房女星的郭采潔，睽違三年後，結合演員和歌手身分推出第五張專輯〈愛造飛雞〉，以清新脫俗優格女孩形象入行的她，出過唱片、拍過電視劇、電影，也逐漸被塑造成猶如螢幕前角色般的多變堅強，面對鏡頭、面對媒體，她始終以絕不出錯的超高標準要求自己，時時刻刻把自己放在最繃緊的狀態，「2012年我演了《小時代》的『顧里』，整個系列電影長達三年一直在那個狀態……結果好像做甚麼都不對，因為這個角色的包袱，觀眾看到我，會很期待我一直很有那個氣場，對甚麼都冷眼、個性強烈的狀態，可是其實我不是。」 

心底的氣場：不留退路　受創也要做自己 

走紅後的郭采潔曾因針對多元成家發言、咬字腔調引發爭議，最近又再被指疑似有修修臉，傳言指她私下痛哭，但她日前面對媒體依然是不疾不徐地解釋，甚至乾脆捏臉自清。接受T人物專訪時，她淡淡以「插曲」形容最近的整形疑雲，「有時候經歷一些事情，這些東西會變成自己或別人的安慰，如果沒有一個起伏的話，你也不會曉得箇中滋味，我覺得這幾年打拼的感覺其實是這樣。」

從演員身分回歸歌手，她以「誠實」來形容這次專輯，為自己這八年來做了最詳實的記錄，「最能代表我現況的應該是〈船碇〉這首歌：『無情的誤會像風雨在潑，無人聽阮解說的聲，溫暖一句你相信我，就是阮的船碇，你上知 我不愛講我的痛，倔強地 面對我的夢，飛就要有風，袜凍講足畏寒，希望的花甲落葉常作伴』讓我有一種感覺……這首歌懂我，雖然這首歌是透過我的想法寫出來，但妳卻反過來發現自己被這首歌安慰到了。」

「倔強地 面對我的夢」似乎也頗能形容郭采潔的真實人生，當她決定踏上舞台的那一刻，早已砍斷任何其他可能性，完全沒想過退路，但這不代表她沒有任何遲疑與反省，「有時候也會問自己，在這個過程中，好像把所有時間給了事業，這到底是為什麼，自己的感受是甚麼？」父親曾數次提醒她要「謹言慎行」，她聳聳肩說：「就像記者會上，我說有一周的空白時光讓我感到壓力而哭泣，我其實只是想要表達〈Bird n’ Tree〉這首歌曲給我很大的衝擊，但我想明天的標題應該又是說我崩潰了，事後我有在思考是否不該這樣說………」 

「可是真的有時候妳做的一個甚麼事情，可能只是隨意的一句話，然後就會被各種角度解讀，所以有時候就會覺得要多想幾遍。」回到郭采潔私底下的生活，不再是鏡頭前所呈現的各種面貌，甚至也收起所謂功能性的微笑，她就是想要很放鬆，即使她知道那個放鬆會讓她沒有一個最完美的樣子，「後來想一想，我覺得，還是算了，就還是做自己。」 

停不下腳步的好勝心 想滿足所有人

「做自己其實不是很容易……」郭采潔美麗大眼裡依然透露著對夢想執著的光彩，卻難掩長大帶來的疲憊與歷練，「要很……內心要有一個很安定的信心，才有辦法做自己。」反覆質疑、檢討的過程中，她找到了「成長尷尬期」的解答，「因為一直飛來飛去在各地工作，很多時候（與大家的）那種接觸沒辦法很直接，可能是透過一張照片、一篇文章、一句話，當有些說法出來時，我當下會很驚訝『怎麼突然會變成那樣』，可是我自己很確信、也很確定，自己其實一直都是這樣的。」

「好勝」是她對自己的形容，強烈的好勝心來自於小時候的記憶，單親家庭長大的她一直很希望自己是最好的，因為最好的就可以得到掌聲、得到家人的關愛，就連出道後也是如此，「我覺得我必須要滿足所有人的期待，妳們覺得怎麼樣好，好！我就去做，我可以說服自己去做你們覺得好的事情，演戲也是如此。」

出道隔年她挑大樑演出《無敵珊寶妹》，青澀的她完全沒經驗，在片場也不敢去上廁所，只敢一直待在現場，靠著自己一個人「硬撞」，「一個鏡頭可以拍20多次，拍到妳真的會覺得對不起全劇組……但我心裡就是有種反骨，我覺得不會一直如此，我會證明給你們看，我可以做到。很多時候我覺得我很幸運，可能給了我排山倒海而來的壓力，我卻沒有被擊垮，反而是給我蓄勢待發的一個反擊力。」

一句肯定 化解千千萬萬脆弱時刻

當然，郭采潔也有脆弱時刻。譬如說她第一次去中國大陸拍戲時，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委屈的狀況經紀人牛奶都看在眼裡，當晚就告訴她：「好，那我們回家，不要做了。」她笑笑嘆氣說：「有時候就是妳不是真的要放棄，妳也不會去說自己的痛，但妳身邊的人看懂了、理解了，不管外面的人說甚麼，妳就是妳，一句話，就是最重要的、最溫暖的、最踏實的、那個讓我安定下來的力量。」

不擅於訴苦的她也曾傳訊給父親說自己好累，父親感性回應要她快回家，讓她一瞬間清醒過來，「我有時候就是這樣，我要的就是這個，我立刻就跟爸爸說，好，我沒事了。Begin again，妳以為已經到了谷底了，任何時候妳很看重的人給你推一把，妳就往前走了。所以……不要害怕！」

她也感謝信仰帶來的力量，她可以很快速地用不同的角度去看，給自己力量去原諒，「有時候是原諒自己，其實我覺得原諒別人很容易，最難是原諒自己。」聰明理智的她漸漸地開始懂得怎麼跟自己相處，「我一直以來都滿剛硬的，因為每天遇到的是不一樣的事情，一直需要把自己提拉到很備戰的狀態，可能會給人高處不勝寒的感覺，但我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因為妳必須要這樣，柔弱的部分如果太容易顯現出來，反而是一個破口、反而會被傷害。」

活出自在　往30歲優雅邁進

「20歲的我，真的是沒有甚麼在害怕的，即使中間跌跌撞撞，但我一直很期待即將到來的優雅，但我從25歲爬到30歲的這個過程中，妳就發現自己一直一直在摔（笑）；一方面是要投入的深度、自我挑戰的強度更大，另一方面也逐漸感覺到這就是年齡的感覺：這種疲憊、這種老態、很容易看起來很累，大家批評講我甚麼的、也是因為我沒辦法控制精神狀態……這部分確實有恐慌。」 

以往覺得「人到了不同年紀就該有那個年紀的樣子」，但她坦白大笑說：「但，沒有，這句話是騙人的！」明年二月即將滿30歲，距離她想要的優雅只剩下兩個月，「每次做任何新的事情，妳會希望得到喝采、或希望給別人為之一亮的驚喜……但這麼多年以後，很多東西都內化了，妳終於可以放下這些東西，不用再急切的去告訴別人。原來，這樣就可以了嗎？原來，這樣就可以了！這三年我慢慢活出這個感覺、最自在的狀態，慢慢地、慢慢地在往那裡前進。」

進入三十之前，郭采潔覺得她幸運地得到所有足以長大蛻變的養分：好勝心的挫敗、年齡漸漸衝擊的精神挑戰、每一句被放大解釋的隻字片語，甚至，在她臉上每吋肌膚都應該有年紀刻劃的要求，都透過耳語傳聞逼著她的氣場做出改變。像是說好她該當女王的，郭采潔一直強調希望「優雅地」站上一個屬於自己的舞台，經歷成繭化蛹的她，明白了放鬆自己，也放過自己，才有自在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