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棒球史上出現過無數好手,只有20人能在奧運最高榮譽榜上留名,我在訪談過程中,發現他們有個潛在特質,都是老天命定的棒球人,即使在打球過程碰到阻礙與衝擊,他們還是想盡辦法要走上棒球路,最終在奧運場上聚集,現在就來品味他們的棒球人生吧。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廖敏雄希望能延續美好棒球路,但現實是殘酷的,面對涉賭案,他選擇勇於認錯,「我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被傷害,也傷害了別人,遇到了就要去面對,不能一直自怨自哀,更要努力做好,再次得到球界的肯定。」
只會打棒球的廖敏雄,在爆發涉賭案後,被中華職棒聯盟永久除名,也被那魯灣拒絕,球員生涯宣告結束,年僅27歲的他只會打棒球,必須以社會新鮮人角色想辦法謀生。
或許大家會很好奇,廖敏雄在職棒都是領球隊最高薪,最高來到月薪28萬元,即使離開球界,應該還可以支應好些日子吧,事實卻不然。
他說,因為家境不好,薪水都是拿給媽媽,原本計畫等結婚後,再來存錢,沒想到計畫趕不上變化,時報鷹隊解散時,還沒有結婚的打算,錢沒存到,已不能再靠打球賺錢。
媽媽把他的薪水運用在家裡,也陸續投資土地,不能隨意動用,廖敏雄不敢向媽媽要錢,只好自己想辦法找工作。
哥哥在老家恆春後壁湖開設浮潛店,他先去幫忙,一度考慮送牛奶,但問了工作內容,覺得不太適合,想要飼養鴿子參加比賽,又沒有資本買鴿子,感覺就是諸事不順。
其實在那段時間,廖敏雄並不開心,老家周遭的人都認得他,閒話也多,總覺得對不起家人,曾經想要改名轉運,但他的臉已深印在很多人的腦海中,改名也沒用。
他最難忘的一件事,就是有一回站在新北三重的馬路邊,抬頭看寄養在朋友鴿舍的鴿子是否飛回來,突然有一輛貨車在路邊急停,駕駛搖下車窗,探頭對廖敏雄喊著:「你不是廖敏雄嗎?」
「我已經有好多年沒打球了,連站在路邊,還會被開車經過的駕駛認出來,改名又有什麼用呢?」就這樣,廖敏雄決定以「廖敏雄」繼續面對人生。
感恩的是,交往多年的女友不離不棄,願意接納他,決定攜手共組家庭,並在2000年3月迎來女兒,開啟一段奶爸生活。
廖敏雄說,「老婆是做房屋代銷,只是當時的房地產市場不好,她的薪水只有三萬多元,卻不希望我出去找工作,遭別人的白眼,要我待在家裡帶孩子,當家庭煮夫。」
「黑筆仔」自認是稱職的煮夫,「我採買生活用品可是錙銖必較,小孩需要牛奶與尿布,開銷不小,我連五元都要省,買個東西到處比價,一定要買到最便宜的。」回想這些生活鎖事,他忍不住笑說,「應該是遺傳了媽媽的個性。」
被台灣球界封殺,廖敏雄在2003年3月決定到對岸上海金鷹隊延續棒球生涯,通過三個月試用期,以球員兼打擊教練身份聘用,又可以靠打球領到薪水。
2004年他被任命為金鷹總教練,但只帶隊一年就決定回來台灣,他說:「在大陸生存不易,得維繫好人際關係,我只想練好球隊,當時光是這麼做是不夠的。」
回到台灣的廖敏雄,剛好碰到時報鷹組教練隊,他決定加入,並且到基層回饋所學,先到重慶國中棒球隊,再去指導大理高中,因為列入涉賭黑名單,只能當黑牌教練,在正式比賽不能掛名,直到2017年底過了三年的緩刑期,才能成為檯面正式的總教練。
為了增加收入,廖敏雄在高中當教練的同時,還去打擊場當駐場教練,他靠著棒球,一點一滴的找回自信。
不僅如此,他公開承認涉賭且道歉,在統一獅隊春訓,對著球員們現身說明當年的遭遇,希望年輕後輩們引以為戒,還受邀參加台南地檢署的法治教育,他說:「既然犯錯,就要勇於承擔,我已付出慘痛的代價,接下來就是過自己的人生。」
他決定用擅長的棒球重新回報這個社會,2009年回到文化大學棒球隊,從名義上的管理做起,再升上教練,2016年出任總教練至今,曾經連續五年獲選大學比賽的教練獎,也培養出王柏融、詹子賢與朱育賢等好手,成為中華職棒的新生代球星。
令人好奇的是,他在球員時期是知名球星,如今帶球隊,會是學生們崇拜的對象嗎?他說:「現在孩子獲得的資訊很多,看多了美國大聯盟與日本職棒的比賽,也不會覺得去打奧運有多麼了不起;但對我來說,這些都是我的優勢,偶而可以拿來向學生吹噓一下,我能在對日本的高度壓力中敲出致勝全壘打,還有從外野回傳的雷射肩,在職棒拿下年度全壘打王,加上長像與自信,這些都是成為明星球員的全方位條件。」
廖敏雄說,轉任教練之後,喜歡展現自信的孩子,「寧願是臭屁型的,也不要沒有想法」,即使不是很聽話也沒關係,行為不逾距就好,只是台灣的教育模式要求球員要聽教練的話,讓他們不敢有太多想法,這樣反而容易抺殺掉孩子的好奇心與信心。
他強調,時代改變了,教練也要與時俱進,要想辦法讓球員信服自己,展現可以勝任的信心。
面對棒球人生的下半場,廖敏雄自認很盡心在基層教導孩子,朝對的方向發展,「只要自己有努力就夠了,不奢求每個人的認同;我以前是完美主義者,會很在意外界的看法,現在的我認為,只要做對的事就好。」
他很感謝一路走來幫助過自己的人,尤其是美孚建設的老闆彭誠浩與董娘,給了很大的發揮空間,現在的他,開始規畫退休生活,「我的個性是完美主義且不服輸,在球場帶隊就是要爭贏,但我走到這個階段,對很多事已看淡,不想再往前走,只想回味懷舊的純樸經歷。」
看廖敏雄的棒球人生,就像是搭上雲霄飛車,很快衝上巔峰,也很快地滑落低谷,如今他在教練路上成功再起,箇中滋味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他說:「我從小四開始打球,至今超過四十年,感覺這條路走得夠久了,想要好好規畫退休人生,理想的狀況希望能在55歲退休,最晚是60歲,想把握時間,帶著辛苦的老婆遊山玩水,好好享受人生。」
採訪後記:
好久沒有見到廖敏雄,雖然我在職棒四年季後寫了一本他的書「棒球王子廖敏雄」,但在涉賭案爆發後,我們幾乎沒有碰過面,臨時在line上連繫他,表達想約訪,他馬上回覆OK,說真的,我有點驚訝的回問,「那是可以約囉?」隨即通電話敲定約訪的時間與地點。
擔任文化大學棒球隊總教練多年的廖敏雄,依舊很帥氣,看不出已年過五十,言談中還是帶著誠懇,沒有浮誇的用語,聽著他在涉賭被封殺後的心情,跌得很深,為他感到不捨,也很佩服他勇於認錯的態度,就像他說的,「我還有很長的人生要走,不能一直糾結在這件事情,必須要走出來。」
訪談過程,他突然聊起我第一次去文化大學採訪他的往事,當時他是體育系一年級學生,已是備受期待的明日之星,感覺得出自律甚嚴,對自己也有很深的期許,可預見光明的前景。
他特別提起當年見刊的篇幅,讓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即將成名,得好好塑造形象,尤其是加強國語的表達,為了改善台語腔調,固定與國語標準的女球迷通電話,強迫全程用國語聊天。
我聽了好驚訝,立馬感受到他對自己的用心與遠見,在機會降臨之前,他一定會做好準備,果然就在奧運會上靠著好表現,成為全國皆知的大球星。
雖然大好的球員前途嘠然而止,幸好他對人生的積極態度不變,面臨最艱難的挫折,並沒有倒下,最終挺過來了,祝福他。
1992年巴塞隆納奧運中華棒球隊正選名單
總教練:李來發
教練團:高英傑、林華韋、楊賢銘
投手:羅振榮、蔡明宏、郭李建夫、林朝煌、黃文博、鍾宇政
捕手:陳執信、張正憲、白昆弘
內野手:吳思賢、張耀騰、羅國璋、王光熙、黃忠義、林琨瀚、古國謙
外野手:江泰權、陳威成、張文宗、廖敏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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