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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腳印】預知死亡幸福時光 才懂珍惜生命

記者 王德愷 / 攝影 林煌賓 報導
發佈時間:2011/05/29 22:44
最後更新時間:2016/05/16 15:06

安古回家,獨立決定,怕婚姻不被祝福,終於得到祝福,現在想的是幸福的時。安古:「好像說(對家鄉)有一點點的陌生,對啊,因為離開太久,可是偶爾還是會回來。」

會煩惱和家人話題漸漸變少,但對家鄉又有很深的感情與留戀,週末下午,年輕廚師安古又從台北跑回基隆陪爸媽。安古:「我爸說孩子大了嘛,就讓他自己去走,(去做)他想去做的事,

照著自己意思去走,這樣子,而不是被…好像管教嗎?也不是,好像關在籠子裡那種孩子,你跌倒了你自己要爬起來啊,不可以要人家去扶你什麼的。」

陪父母逛展館,看櫥窗裡的原住民玩偶,人人天生不同,安古也曾經擔心父母能不能理解與接受他的不同,其實他一向不太讓父母擔心,但結婚前幾個月,安古卻擔心得不得了。安古:「中間有回去(家)2次,有想要跟他們(爸媽)說,可是又吞下去了。」

結婚是大事,總得告訴父母,況且結婚這個名分,是安古自己要求的。安古:「至少在朋友或家人面前,你會很大方的跟人家分享說,喔,你跟你的另外一半或是你的感情,這樣。」

要一份安全感,就得跨過心裡的焦慮,安古終於還是在一群朋友陪伴下,拿著喜帖去告訴父母,想要結婚了。

台上主角之一是張亞輝,安古結婚的對象,下大雨的傍晚,安古站在街角陪他。張亞輝:「仁慈的天主,請安慰您感染愛滋病的子女,像我以前生病之前也是,拚命在賺錢,想要養老,想要老一(時)不用那麼辛苦。」

突然發現再多人間的財富,也無法向誰買到多一天的生命。張亞輝:「可是生病之後就發現說,你那麼整天忙碌地在做這些事情(工作),到底有沒有享受到(成果)?」

過去在渴求溫暖和愛情的路上,做了傷害自己的事,現在的張亞輝每天睜開眼,都得面對生命有限這件事,面對自己是愛滋感染者這件事。

也要上台唱歌的安古,表情有點害羞,結婚是兩個人的事,但要公開面對大眾,安古也花了很多時間調適自己。安古:「對,這不是我習慣的,就是…可能是阿輝吧,因為他一直是在幫助人的情況下(去推廣),我也會被他影響到,然後覺得好像不(只)是兩個人的事情。」

張亞輝很感謝安古願意陪伴他,起先不知如何告訴安古,自己是感染者。安古:「剛認識1個月,他就說他有些事情要跟我講,可是我又覺得,可能…怎麼會突然嚴肅起來,我就會有一些想法說,會不會是又要分了或又要怎麼了,所以我就不想聽。」

只好叫安古看他受訪的電視節目,看完電視,安古才知道他是感染者。安古:「我看完之後,我其實有(心)揪了一下,後來大概想了3分鐘吧,然後才到房間去傳簡訊說,我會跟他、我會陪他繼續走下去,這樣,我接受了他,也接受他這樣的身體狀況。」

張亞輝:「我是一個人,那我想我還可以做什麼事情。」

求愛情溫暖的路上傷害了自己,現在陪伴更多人去探索。張亞輝:「現在45歲,我還是不敢跟人家講說,我完全懂得愛是什麼,自從生病後,我一直覺得說,好,如果我可以做5年,那我就把這5年過得沒有遺憾,就好了。」

回想起來,張亞輝說幸虧因為工作疲憊,辭職去上課,轉行帶領心理療癒團體,然後才發現自己感染愛滋,他慶幸當時自己已經多了承受悲傷並轉化的力量。張亞輝:「從面對死亡,然後從面對關係上的種種問題、議題,去看到痛苦可以幫助我什麼,很多人怕碰成長課,很多人會覺得,啊幹嘛還要那麼…去參加讀書會啊,把自己逼到這樣(痛苦),可是我會覺得說這些問題你不面對,它一輩子都在你的生命裡。」

張亞輝開始帶讀書會,帶成長團體,分享自己上過的成長課程、病後的痛苦,陪他們走過每個人不同的生命挫折。張亞輝:「我也跟(讀書會)的朋友講說,我不是你們的老師,我只是一個

陪伴你們(的人)。」

禮物的滋味,不全然甜美討喜,生病快10年的張亞輝,現在可以說這場病對他是個禮物,讓他努力發掘自己的價值。張亞輝:「容許我的苦痛與你的相混,在這共享的經驗裡,我們尋獲力量。」

以前做流行音樂,現在也在空中用聲音陪伴別人,有時候讀詩、有時候讀自己寫的文章。張亞輝:「當然,心裡都會想說,到底有沒有人聽啊?後來就是漸漸的,主持人也會跟我講說,欸,有聽眾朋友寫信來說,很想聽那一篇那一篇,那你那個文字有沒有放到網路上?」

過去做的是很多人捧場的流行音樂,現在卻是聽眾不多的廣播與讀書會。張亞輝:「其實會回饋的觀眾不多,可是偶爾接到1、2封信,或者從網路(留言)上,他(聽眾)說我聽過你的節目,

我覺得那個(回饋)愉悅是讓我非常,跟以前(做流行音樂)不大一樣的。」

張亞輝:「因我非獨自一人,你的眼淚成為我的力量,賦予我勇氣。」

張亞輝:「不會去否認這個無力(感)的層面,可是我覺得如果轉換一個心態,它也就是告訴我,我還有這麼多空間去做我可以做的事情。」

不是很多人有這樣的身分,能去嘗試敲掉陌生人心裡的牆,張亞輝上街,讓人知道他是愛滋感染者。張亞輝:「我說,我寧願有10個跟我好好擁抱的人,我也不願意找了100個人來,然後只為了媒體去耍噱頭這樣。」

要一個擁抱,去讓每個人在相遇的片刻,問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受,與你不同的人。張亞輝:「我其實都有點覺得,好累喔,那個累,其實是覺得說我一定要這樣上節目嗎?那我一定要這樣現身嗎?聽到幾次,有朋友說,喔他好高調,這種負面的批評,我當然聽了還是會覺得很難過,當然啦,我覺得死亡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可是我們整個社會是不看這件事的。」

形式不複雜的學校演講,已經1、2百場,很少人得像張亞輝一樣,回顧自己的生命轉折這麼多遍,這一切只因為預知死亡。張亞輝:「如果你問我,有一天回到天堂時,最想遇見的是誰?我想該會是這些我愛過的人吧,因為愛滋,我開始回頭去檢視自己的生命,因為愛滋,我更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回首這幾年的愛滋歲月,很慶幸,因為這個病,讓我從疾病中找到了生命的意義,讓我開始去分享,我去學校演講,最開心的就是怎麼去刺激那些學生,去重新看他們自己的生命。」

不好意思舉手發問的年輕孩子,演講結束後用行動表達自己的小小感動,或者上網去留言給他,生病後用了很多時間反省,也繼續用很多時間,試圖影響別人,希望讓每個人能夠跟他一樣,發展出探索自己的勇氣,對人生體會更深刻。

張亞輝:「人從小到大還是會追求別人的認同。」

但你認同自己嗎?每個猶豫遲疑的片刻,痛苦也許可怕,但也是重要的環節,帶你摸索生命是什麼。張亞輝:「透過死亡,我比較了解我這一輩子來的目的是什麼。」

無論什麼關係,相愛的人不能互相了解,總是痛苦的來源,張亞輝生病快10年,漫長的過程,存款當然也是越來越少。張亞輝:「我的家人支持我,我的朋友支持我,而且他們也希望看到我更多的分享,我覺得那也是我肯定我自己的一個方法。」

但所愛的人們漸漸接受他,比錢更珍貴,張亞輝學會不再為未來焦慮計畫,重要的是活在當下,把握現在。張亞輝:「如果還有7年到10年,我覺得我好好的把我這7年到10年,好好活下來就好。」

張亞輝:「擔憂不能說沒有,但是我覺得在婚禮上我也跟他講過,我會用我剩下來的時間好好愛你。」

記者:「那天除了你爸媽還有誰去?」安古:「我哥哥、姐姐,我嫂嫂她們,我妹妹也有來,還有親戚的弟弟妹妹,對,根本沒有想過他們(親友)會不會來,(我想他們)可能只是接受,可是他們可能是想要來看看(場面)吧,我是這樣想的啦,對啊,可是直到後來他們是用祝福的一種心情來看我。」

就像每一對新婚夫妻一樣,結婚第1年也是五味雜陳,雖有甜蜜也會吵架,從吃不吃宵夜,到吵架時生氣跑去哪裡,有年齡差距和文化差異的兩人,當然不是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張亞輝:「(希望)我們不要一直為了這種小事吵架,可是好多小事喔。」安古:「等情緒過了,就…就沒事了啊,過了就沒了,或是睡醒(脾氣)就沒了啊。」

透過和另一個人的關係,才慢慢了解到過去是什麼樣的家庭背景和思想,框住自己,然後在有限的生命中,試著為自己解套,讓對方更自由呼吸,甜蜜時是人間天堂,吵架時就像在地獄。張亞輝:「我跟他吵架的時候,我就去想想說,我到底在吵什麼?我在爭什麼?我過不去的是什麼?然後我可不可以透過這個吵架去,讓我們兩個比較瞭解彼此。」

那麼努力別在地獄停太久吧,這是個具體的努力目標。張亞輝:「以前會吵一天,現在可以吵10分鐘,吵5分鐘就過了,我覺得哇,那真的是我覺得那就是兩個人有在進步。」

就像平常一樣,每隔幾週,上學之前安古會陪亞輝去醫院拿藥,吃藥的時候會讓人想起自己生了病。張亞輝:「我不敢說我不怕死,可是我是捨不得那個死亡來的時候,我比較覺得我擔心的是,我捨不得離開這些愛我的人跟我愛的人。」

沒生病之前很忙,急著賺錢,很擔憂未來,生病後才學會,你真正擁有的只有現在。安古:「我不在乎他的生命長短,我是覺得說是兩個人(相處在)一起幸福的時間,不再是個人的這樣,一個人的世界,反而是兩個人一起的世界。」

張亞輝:「你怎麼去釐清在死亡這個面相之下,你到底還可以重視什麼?」

其實每個人都不能預測,生命還有多長,現在開始好好珍惜,就是用心地活過了。張亞輝:「不要再把天堂放在一個遠處、遙不可及的境界裡,而是你每天活著,你跟他快快樂樂在一起,就是在天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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