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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案一線間】「性侵殺人」遭槍斃 掌紋比對洗冤


發佈時間:2011/02/12 09:59
最後更新時間:2016/05/16 15:06

空軍司令總部在15年前,發生女童遭性侵後殺害案件,當時經過軍方體系揪出兇手,是剩下3個月役期的上兵江國慶,並且判處死刑。雖然86年經過翻案再審,但軍檢維持判決,同年火速槍決。事情到了民國100年,在不久前出現戲劇性轉折,兇手另有其人,並且落網坦承犯案,江國慶被槍決伏法變成一場致命的錯誤,罪名沉冤得雪,家屬心情雖然有著欣慰,但是心中的傷痛還是不可承受之重。案子經過怎樣的轉折才讓江國慶洗刷罪名?一個空軍上兵之死,暴露什麼樣的軍中黑幕?來看我們「洗冤錄」專題報導。

新聞口白(85.9.12):「空軍作戰司令部,發生一起5歲女童疑似被殺害案件。」記者:「可不可以跟我們描述一下那個女童?」軍方:「謝謝、謝謝,今天驗屍的現場十分哀戚,我們會很積極在查。」

民國85年9月12日,5歲女童遭性侵後殺害命案,發生在軍營裡頭,而且肚破腸流,被丟在福利社後方的水溝旁,強調紀律嚴明的軍中,發生這樣慘絕人寰的案件,震驚全國。

新聞口白(85.9.13):「軍方排除是外人入侵所為。」

TVBS記者記者林韋龍:「範圍縮小,兇手就在營區裡頭,軍方蒙上一層陰霾,管這叫做「0912專案」,「0912專案」由軍方主導,家醜不可外揚,火速偵辦。」

軍方認為,最有可能殺人的第一現場,就在廁所裡頭,但地面明顯經過清洗,找不到半點痕跡,不過,垃圾桶裡找到女童沾有血跡的衣褲,專案小組認為是條重要線索,因此把垃圾桶裡的衛生紙,全部挖出來,掌握部分體液。

另外在這間廁所的窗台,發現一枚包含指紋的手掌印,還有兩滴女童的血跡,軍方馬上比對營區裡上百位官兵的DNA指紋,逮到在福利社服務的上兵「江國慶」。

退休上校李天鐸:「他跟他講『輪迴』,死了會怎麼樣,什麼江國慶一陣冷,然後說願意招了,然後說寫出自白了。」

TVBS記者林韋龍:「破案的過程,可以說是非常順利,逮到一個嫌犯,嫌犯接著認罪,軍方最後高調召開破案記者會,他們說,江國慶是一時起了歹念,公布的所有證物上頭,這套軍服裡,還有些微的血跡反應。」

軍方(85.10.4):「兇嫌江某某他是在12時許,起了一個淫念,一時性慾衝動。」

時任空軍政戰主任李天羽(85.10.4):「在這將近22天的時間裡面,我們可以說動員了將近上千的人力。」

TVBS記者林韋龍:「風光破案記者會的背後,卻是江國慶寫信喊冤,字字血淚。」

退休上校李天鐸:「突然他們就把他前面的電視機打開了,打開電視機,電視機是一個女童解剖的畫面,他看了覺得很噁心,他說可不可以關掉,他們不同意他關掉,叫他看。」

江國慶哥哥(86.2.11):「被電擊棒恐嚇,也有被打,一直叫他跪在椅子上,跪在桌上,趴在椅子上,趴在桌上,做體能。」

李天鐸:「你現在唯一生路,是碰到總司令的時候,你跟他下跪,跟他認錯,看總司令會不會放一條生路給你,他跪下去以後,後來江國慶是跟家裡講,他認為這個都是假的,在騙他的。」

他照著教官指示做,換來的卻是軍法審判,唯一死刑。剩下3個月役期的江國慶,可能會幹這種事嗎?家屬拿著這幾封信控訴軍方。江國慶父親江支安:「如果有做這種事情,受國法制裁,被抓去槍殺,我沒怨言,如果沒做,被冤枉,我養到20多歲被冤枉。」

新聞口白:「軍方則質疑信件的真實性。」軍方:「有關那個信紙,家屬就可以向我們淮德山莊,就可以購買得到。」

為求謹慎,民國86年複判,最後依然維持死刑判決,江國慶12月伏法,但江國慶的父親江支安,仍然相信寶貝兒子的清白,四處奔走陳情,寫信到200多個單位,最後得到幾行回覆,交由國防部辦理。江國慶父親:「錄音帶、拿報紙、新聞雜誌通通拿去,沒有用。」

兒子被貼上性侵殺人犯標籤,江支安走在路上抬不起頭,江家開的旅館因此歇業,但就算全世界唾棄,江支安夫妻倆,還是力挺兒子到底,經過10多年的奔走,寫信到200多個單位陳情,終於監察院在99年3月,正式發交檢警重啟調查。

調查有了結果,證明4、5千個日子的煎熬,沉冤得雪,對家人來說,說驚喜太沉重,心中有的是欣慰與意外。

江國慶母親王彩蓮(100.1.29):「我不曉得啊。」記者:「那現在真正的兇手被抓到。」江國慶母親:「被抓到?看他有沒有承認啊。」記者:「有承認。」江國慶母親:「有?他今天抓到有承認嗎?有喔?」

台中市刑大偵三隊長賴順來:「重新調查以後,有新的,或是有真正的真兇出現了,那當然就代表過去的江國慶是被冤枉的。」

檢警調出所有卷宗,發現江國慶的自白,要當做判死刑的證據,實在太薄弱。台中市刑大偵三隊長賴順來:「同仁當然壓力也很大,因為當時的犯嫌,已經被槍決。」

經過10多年,檢警體系接手「0912專案」,這次交由非軍方系統調查,檢警細讀卷宗,發現軍方遺漏一個重要的自白,這個自白來自一名性侵犯,叫「許榮洲」,他和江國慶都在空軍司令部服役,江國慶是「營站兵」,許榮洲則隸屬「警衛連」。

許榮洲在「0912專案」發生隔年,因為一件性侵案被羈押,在看守所裡向牢友爆料,空軍司令部的案子是他幹的,當時軍方有調查,最後以許嫌智能不足為理由,不採納自白,仍然咬定江國慶。

賴順來:「監委調查整個卷宗的過程以後,特別要專案小組就這部分,要加以釐清跟調查。」

當年不被重視的自白,成為重啟調查的關鍵,刑警到許榮洲桃園老家找人,許榮洲乖乖地配合,檢警找出刑案現場,留在廁所窗台的掌印,比對末梢紋路,竟然全部吻合,許榮洲坦承,並且詳實供出整件案子,怎麼發生、怎麼殺害,怎麼把女童丟到軍營的水溝旁,到了偵查庭,也向檢察官說「這些事情十多年前早就講過」、「不知道為什麼沒人理他」。

賴順來:「因為你如果沒有參與的話,你描述不起來啊,那你自己自編的話,也會銜接不起來,出了人命的案件,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抹滅掉。」

江國慶母親(100.1.31):「本來我就到那個靈骨塔去跟他講,叫他自己去找。」

轟動一時的殺人案翻案,一條無辜的人命,就這麼被國家機器所斷送,撼動整個社會,總統馬英九親自慰問江國慶母親,因為當年為了兒子,四處陳情申冤的江支安,不幸在翻案前一年抑鬱而終,來不及看到洗刷冤屈的這一天,從國防部長到總統,全部向江家道歉。

江國慶叔叔江支昌(100.2.1):「我們江家的孩子沒這麼壞,鄰居都對我們吐口水,你知道我們14年都怎麼過的嗎,我出去不敢說江國慶是我外甥,要是講出來,大家都笑我們,事實是不是他做的,現在變成不是他做的,你知道我們可憐,是可憐在我大哥這間店,因為江國慶判刑,這間店都收起來,日子要怎麼過,你知不知道?」

遲來的正義,根本不是正義,而且這委屈長達15年之久,在總統面前一吐苦水,有用嗎?殺死謝姓女童的兇手另有其人,那殺死江國慶的兇手又是誰。軍方(90.12.11):「刑求的部分在監察院,88年5月4日這份,調查意見書裡面,說得很清楚,刑求是沒有的。」

當時介入承辦的軍官,原本因為抓到江國慶敘獎,10多年要追究,全都保持低調,和當時風光開記者會的發言比起來,尷尬到了極點。

時任空軍政戰主任李天羽(85.10.4):「破案的關鍵,也可以說在我們訪談的過程之中,發現他的心神不寧,這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在言詞之中,太多的地方產生了疑點和矛盾,這個案子也可以講說,給我們軍中最好的一個案例,不能夠做壞事。」

空軍作戰司令部李少將(85.9.13):「只要有一個清晰指紋,我相信這個案子就能突破。」

他說的沒錯,指紋是關鍵,但案情卻在15年後,才有大大突破,而且找到另一個嫌犯,許榮洲指出,還有另一個陳姓同袍,消遙法外。

退伍上校李天鐸:「軍方是基於一種,所謂家醜不外揚,叫自己人趕快去辦了弄清楚,很快的只要結案了,結果是把人打死了,槍斃了,那表示就沒有事情了,這種的心態,這種的不進步,跟這種胡塗的長官,跟這種為求功勞表現的手下,形成這樣的一個冤案。」

江國慶身上的「性侵犯」標籤,終於能摘下了,但沉冤得雪頂多換來家人一點點心理的安慰,原本再3個月就要退伍,展開新的人生,卻因為軍中辦案的專斷顢頇,步入刑場。遺言寫得白話又貼切,「我沒有殺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漫長的折磨,終於翻案,但對江媽媽來說,那又如何?她只知道兒子是被烏龍的槍決,老伴抑鬱而終,冤死的痛苦難以抹滅,而對軍方來說,江國慶的一條人命,換來的只是兩個字,「教訓」,軍方上上下下,能不能真正徹底檢討,記取教訓,只能等時間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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