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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腳印】公平交易咖啡 深刻考驗理想的創業路

記者 王德愷 / 攝影 潘至峯 報導
發佈時間:2009/07/05 22:33
最後更新時間:2016/05/16 15:06

淺焙咖啡,新口味,挑戰顧客,維持經營,堅持公平貿易,考驗這對經營者。

咖啡店經營者余宛如:「我們常常都是早上起床的時候,好像被鬼打了一樣,然後全身都痛到不行起不來。」

這是余宛如和徐文彥這對情侶,所做過最累的工作,除了理想,還得有點幽默感來支撐。余宛如:「我們常常兩個打趣的說,你應該有肝癌,我應該有胃癌,我們兩個快到火星去了。」

是還沒跑到火星這麼遠,但從板橋騎腳踏車到中和也要半小時,就為了賣公平貿易咖啡豆。

為了賣咖啡,還要學做簡單的食物,加香料的雞肉,味道特別的羊奶起司,還有充滿穀物香味的麵包,都為了襯托一杯心目中的好咖啡,新鮮又充滿勇氣滋味的咖啡,店開在辦公區域內,要搶三餐生意,他們不但不向市場妥協,還想改掉顧客喝咖啡的習慣。

余宛如:「(我們)比較大膽一點,採用中焙而不是深焙的豆子,因為一般現在的,你喝得到的市面的咖啡,大部分都是深焙為多,所以很多人的舌頭,是不習慣那個淺焙的味道的,他覺得怎麼那麼淺,可是其實它帶出來的是更多的甜味,所以就必須去解釋我們的不同。」

豆子烘焙程度不同,來源更特別,每一顆都是國際公平貿易組織核准,生產運銷過程中,沒有剝削窮國小農,也沒有破壞林地,保證血統完全公平正義;他們甚至在另一家店,試著由顧客定價,自由付費,希望大家思考價值與價格的關係,當然也考驗顧客。

咖啡店經營者徐文彥:「頭半年就會有很多驚慌失措的,我到底要付多少錢。」記者:「驚慌失措是像怎樣?」余宛如:「就說,我不懂啊,你跟我講到底要多少錢,甚至客人說,你在考驗我的人格(笑)。」

其實最受考驗的,是經營者自己的理想與堅持力,每年要繳10多萬台幣給公平貿易組織,幫助咖啡生產國小農,改善基礎生活,還要保證每年賣得出10噸,每賣一包豆捐10元作環保,當然,開店一年多都沒賺到錢,只賺到做好事的開心感覺。

咖啡店店長程耀生:「譬如說我們有一支衣索匹亞的耶加雪菲,就好像我們在賣出這支豆子的同時,好像我們同時就回饋了,衣索匹亞當地的一些咖啡商,可能我們就能提供他一些,更好的生活環境,然後給他們的下一代,有更大的機會去認識這個世界吧!」

這是台灣第一家,也是華人世界,唯一國際認證公平貿易咖啡豆商,新鮮的、有點澀的這杯咖啡,是熱血、理想,與現實衝撞的滋味。

余宛如:「其實我覺得我真的比較傻(笑),開玩笑的,其實我覺得,我覺得就是,你很難去否認一件對的事情,那我覺得這件事是對的事情,應該要有人把它完成。」

淺焙咖啡,深刻考驗理想,也考驗愛情。徐文彥:「那公平貿易運動它強調的是,先給小農一個合理的報酬。」

徐文彥曾是熱血社運青年,隨著環保黨派選舉行腳,走遍台灣,認識許多有理想的小農,但他們規模不夠大,行銷不夠力,還是被商人剝削,知名度打不開,徐文彥想起在歐洲留學時,接觸過國際公平貿易組織,他想把這理念帶進台灣來,只要給他一杯咖啡的時間,他就有機會多讓一個城市人了解,怎樣買賣農產品才是公平正義的。

徐文彥:「唯有小農得到合理的報酬,小農才可以專注的在生產上面,去提升他們的品質,或者說是用不破壞環境的方式去生產。」

總想讓你知道,你的這一杯咖啡,幫助了多少貧窮國家的血汗咖啡勞工,不過,現在血汗勞工在這家店裡,徐文彥早上要先在冷冷的倉庫中,一把一把地挑豆秤豆,再窩在熱熱的烘豆機邊,一點一點地烘豆子。

徐文彥:「第一次都是用來熱機用的,所以一點點豆子,所以第二次才是正式烘的。」記者:「這樣子喔。」

人在冷熱溫度間穿梭來去,心裡還捏著把冷汗,怕烤壞了豆。徐文彥:「這樣子才是為了降低風險,如果第一次就是用大量的話,那毀了就毀了。」

烘豆很小心,開店卻很冒險,最讓人捏把冷汗的,還是這2個年輕人的創店歷程,從英國留學回來,徐文彥積極努力,要取得國際公平貿易組織認證,在台灣賣公平貿易咖啡豆,問題是他不擅長貿易,更不懂咖啡,這個男人在作夢嗎?

徐文彥:「那時候一年在家裡面,我也是自己烘豆自己煮咖啡,然後買了各種的器材,然後在家裡面自己練習。」記者:「這樣子本下得很重?」徐文彥:「是時間成本比較高,就是生命和時間的…,擔心是一種浪費,其實那一年是很忐忑的,因為那一年最主要,是在等公平貿易組織的認證跟授權。」

記者:「所以心情是很忐忑的?」徐文彥:「對,我…,那時候Karen有問過我,就是說如果沒有拿到認證怎麼辦,要不要做,那我自己是說,如果沒有拿到我就不做。」

余宛如:「一開始我家人是非常非常反對的,常常有人會說,喂,你不要跟徐文彥在一起了,我幫你介紹,我幫你介紹,我幫你相親。」

女朋友余宛如做了10年商業行銷,日常生活實際又理性,卻支持著男友看似天馬行空的夢想,讓他花了一年去學煮咖啡,籌錢向國際公平貿易總部申請認證。徐文彥:「整個的生活上面的開支,都是她在支持我,那當然精神上面跟心靈上面的支持,當然是最重要的。」

余宛如:「他其實,我並不是欣賞他愛作夢這塊(笑)。」徐文彥:「我們把答案想得太簡單了。」余宛如:「對,我並不欣賞他(愛作夢),其實我常常都想,把他拉回比較實際的這個層面。」

余宛如知道徐文彥是個堅持的人,堅持追了她7年,也堅持只做公益與社會改造相關工作,不過當徐文彥找到了一個,破爛、沒裝潢,更沒人潮的店面,還堅持要去租時,余宛如知道自己不可以再袖手旁觀了。

從時尚OL變成到處跑場行銷,余宛如身段柔軟,對理想與愛情卻很堅持。余宛如:「那我先,我先問大家一個問題,就是大家看完之後,知道我在,知道我們公司在賣什麼嗎?」

余宛如辭掉工作,陪男友重新找店面,利用午餐時間到處跑場,不論是廣播電台,或是貴婦們的午餐,不論多少人在聽,她都要去講解公平貿易的理念,演講完畢,又要立刻回總店去挑豆子。

她原本是有機保養品的行銷經理,參觀過國外有機農場,當然也認同公平貿易組織,推廣的不傷土地、保護雨林的生產認證,但當她親自到過衣索匹亞,看到咖啡廠與茶莊的血汗勞工,才體會到人被剝削的可怕。

余宛如:「豆子在出口前,會在產地的時候,先由挑豆工人挑過一次,挑豆工人一天的工資,不到0.5分美金,對,挑一整天喔,像我這樣一直挑,挑一整天,不到0.5分美金。」

眼前這挑豆子的女工,原本是每天花1小時保養的行銷經理,現在洗臉都沒空,只有洗不完的杯盤,還有小房間裡堆積如山挑不完的豆,這麼講究,因為想讓客人知道,來買公平咖啡,不只是幫助遠方貧農,咖啡本身也真的很不錯。

余宛如:「為了要把關品質,我們希望在烘焙前,豆子的品相,就是豆相都是一致的,所以會再挑一次,那烘焙完後,也還是會再挑一次,因為有些豆子被蟲蛀了,它只有在烘焙之後才會比較明顯,因為蟲蛀之後它的顏色會比較淺,那這個東西也要把它挑出來,然後豆相太醜的,我們也把它挑出。」

挑豆子很累人,創業的路更寂寞,晚上常常兩人對坐發愁,因為今天又賠錢,有天余宛如看店時,過去一向讓她尊敬的前老闆來了,想來狠狠打醒她。余宛如:「有一次來,我以為她是來,就是因為知道我在做這件事情,我一直覺得說她是蠻有Sense的,然後應該會來鼓勵我嘛,結果她來,讓我覺得我就像一隻被打扁的蟑螂。」

選一個男人、一份工作,多少也是生活方式的選擇,余宛如沒有掩飾自己的沮喪難過,但因為是自己要說服別人,公平貿易值得在台灣推廣,這個經營模式有可能生存,所以為自己選擇的價值觀,堅持下去。

記者:「可是你知道,蟑螂是打不死的。」余宛如:「對,所以只是打扁(笑)。」記者:「就是休息一下再爬起來?」余宛如:「對,就只好這樣子了,遇到需要休息的時候,我就會拚命一直做事,然後做到說,忘記這件(傷心的)事情,然後又開始很樂觀的看未來。」

選一杯咖啡,一家咖啡店,你也暫時選擇了另一種價值觀,余宛如和徐文彥的價值觀,天天要面對無情考驗,顧客自己決定出多少錢,幫助遙遠的窮國小咖啡農,真的有人只扔20元在櫃台上,中和的分店,咖啡有定價,顧客喝完後卻狠狠「定」他們。

余宛如:「有客人當著我的面說,我的咖啡真的很貴,其實我抬頭看一下,它跟一般的外帶杯真的沒有差多少錢,然後他就說,你們這麼貴,我以後不會再來了,我心裡想說,好吧,那沒關係,那Byebye吧,然後他過了3天以後又跑來說,你們的咖啡真的很好喝,可不可以算我再便宜一點。」

打擊夠了沒?余宛如不知道,經濟系畢業的她,前10年的職場生涯,都錙銖必較做行銷,但現在這門生意,用她過去的眼光看,完全是不合機會成本的傻事,冒險開分店,只想試著讓公平貿易,打進熱鬧的餐飲區域,讓更多人知道,台灣沒有在公平貿易這件事上缺席,將來台灣農產品,也可以朝這方向走,而這次做生意,她連退場機制都沒有。

余宛如:「但是其實我覺得,我自己的某個性格部分,也是很愛作夢的,只是很多時候,因為過去的社會經驗,會比較把我拉回理性的這個部份。」

夢想跟現實有多少差距,余宛如正在磨練自己的心臟,讓自己有力氣去跨過這道鴻溝;堅持手工挑豆,回到為理想努力的初衷。余宛如:「烘焙烘得比較深的時候,咖啡豆一來酸味沒了,二來品質好壞,一般消費者都分不出來。」

一批豆子要手工挑3次,就是要為這台灣唯一的一家,國際認證公平貿易咖啡豆店,做口碑,累的不只是手,還有嘴,公平貿易的理念,要一講再講。余宛如:「像阿姨很關心我,我都會透過說,我常常叫她來,然後請她喝咖啡,然後跟她講我在做什麼東西,然後跟她說,喂,你現在喝的咖啡,幫助什麼什麼小農,她也覺得,咦,我在做不一樣的事情。」

離開學生時代很久了,余宛如卻又重回學校旁邊的店面,咖啡店老闆看來像學生一樣,清湯掛麵不施脂粉,窩在咖啡香中,忙的卻是算帳、連絡事情、買賣豆子,但她的努力,一點一點地影響到別人。

程耀生:「我覺得我算蠻幸運的,等於說我邊工作,可以覺得獲得很大的樂趣,而且我覺得我對世界,也許可以就是貢獻出一點,自己小小的力量這樣子。」

余宛如:「每換一個工作我都覺得,是一個很大的冒險,對,那所以說,冒險過這麼多次之後,其實我也希望這一個,這件事情,可以讓我安定下來,然後安穩地去做,所以其實也投入了很多心力,去把這件事情希望能夠做好,所以我其實不想再換工作了。」

單純的一杯黑咖啡,背後是這對情侶檔曲折的創業過程,換工作最後換到追求夢想的路上,這杯咖啡其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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