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與失是同時發生的

對大部分人來說，我們都樂於得到，而不想失去，但很多時候我們往往根本不知道自己得到的是什麼，得到某樣事物時，我們時常沒有想清楚，為了維護這個得到的東西，我們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前陣子有個朋友很開心地告訴我，上司要升他當主管，他的同事都比他大，可是他是最先拿到這麼好的升遷機會的人。

我對他說，你能力很強，但因為年紀輕，大家都把你當弟弟照顧，所以相處起來很融洽。

等你當上主管之後，這樣的關係還有可能維持嗎？你準備好失去這層關係了嗎？這個朋友本來是跑業務的，一旦升上主管職，就不太有機會再接觸到那些客戶，他想好要接受這個改變了嗎？

有很多事情是一開始得到的時候很高興，但沒有意識到會有許多接踵而來的問題在前方等著。我們眼中往往只看得到那個機會，卻沒有想到背後附帶的許多責任跟危機。

我並不是要各位遇到機會就退卻，而是有時候我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一心只想「吃下去」，而沒有考慮到自己是否有足夠的消化力。

我們常常只想要得、不要失，只要生、不要死，但好壞兩者是一體的。

在印度哲學中，有八種東西會讓人陷入沒有意義的瞎忙中，這八種東西稱作「世間八法」。

詩人蘇東坡在歷史上是非常熱愛禪修的人，他在隱居的時候有個好朋友，叫作佛印禪師。在「一屁打過江」這個小故事中，某天蘇東坡覺得自己禪修的成效很好，便寫了一首詩給住在對江的佛印。

詩的末兩句是「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這裡的「八風」指的就是「世間八法」──稱、譏、毀、譽、利、衰、苦、樂。而這兩句詩的意思是，蘇東坡說自己不再被世間這八種東西所困擾了。佛印只回他一個字：「屁」。

蘇東坡一看到佛印的回覆，氣得過江去找佛印理論，結果佛印說他是「八風吹不動，一屁打過江」，蘇東坡便羞愧不已，發現自己還是受這八風影響。

印度哲學認為，這八個要素會讓我們陷入汲汲營營的生活中，而失去自我。但這八種東西其實是兩兩一組、一體兩面：稱頌跟譏嘲、讚譽跟毀謗、順利跟「衰小」、苦惱跟快樂。

我們大家當然都像蘇東坡一樣希望被稱讚、有好名聲，但這裡的意涵就是在於，你只要有好名聲，就必定有壞名聲；受到讚許，就必定有嘲諷隨之而來。聲譽越高，自然批評也越多。

你只要得了一個，另一個一定也會出現。但是，這就是我們大部分人無法接受的地方，我們都只想要得，不想要失。

因此，我們常常會誤認為，是得到太少，才會導致失去，而想要追求更多，然後同時失去更多。我們沒有意識到得與失是同時發生的，反而認為那是一種先得後失的關係。

●「恐懼」為動機的行動

我們不了解得失的本質，以為事情就是苦樂參半，這種思維確實能為我們創造行動的動力。從正面來看，這是一種看似積極的熱情：我們想要去做點什麼，讓我們在得到的同時不要失去太多。

得失是一體兩面，熱情和恐懼也是一體兩面，你無法只看好的一面，而不去看壞的一面，不然就是在遮蔽自我，而在印度哲學中，有個專有名詞就是在描述這種自我蒙蔽、看不清楚、認知出了差錯的狀態──「無明」，一種笨笨的狀態。

這種無明會驅使我們做出很多行動。

正因為是在不了解的狀況下所付諸的行動，所以這個行動本身也就變得笨笨的了，我們也就陷入笨笨的痛苦中，變成笨笨的人，笨頭笨尾。

我們不了解得失、恐懼得失，而又沒有受過面對失去、失敗的教育，就會開始逃避，用對某些東西上癮或消費的行為來逃避，或是想辦法採取行動來避免得失，還以為這些行動是出自於熱情，卻往往讓我們陷入更多的得與失中。

很多時候，就是這種恐懼讓我們產生「想要開心」的心理，但開心的背後其實是因為對於現況有所不安，才會對於某件事的發生感到開心，才會想要去做那件事使自己開心。

只看一件事情的某一個層面，然後付諸行動，就是一種在強化得失的行為。你的行動一定會得到些什麼，同時也失去什麼。但我們不斷地行動，不斷地製造出更多得失；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多。

如果要擺脫這種不斷的徘徊，就得先搞清楚得與失一體兩面的本質，否則就只能得了又失，失了又得，內心卻從未真正坦然，最後到我們將死之際，就全部都失去。

（作者／熊仁謙：九○後熟悉漢藏梵英四種語言、周遊各國的佛教學者及「快樂大學」創辦人，邀請你一起思辨生命本質，驅散消費主義下的成功迷思和生存焦慮，以印度哲學重新認識自己，回應複雜世界！）

＞＞本文出自《別讓世界的單薄，奪去你生命的厚度》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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