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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腳印】義無反顧有機蛋

記者 張靖玲 / 攝影 劉文彬 報導
發佈時間:2013/12/30 00:09
最後更新時間:2016/07/04 21:49

有機畜牧場主人江文幼:「喂,妳們很調皮耶!會啊,她會幫我拆鞋帶,你看。」對這群調皮的小傢伙來說,鞋帶有著抗拒不了的吸引力。有機畜牧場主人江文幼:「牠以為這個是可以吃的,像蟲啊。」沒有籠子作為藩籬,這裡的雞不需要安分,可以盡情自由奔放。有機畜牧場主人江文幼:「那隻雞要生了,有時候雞會跳回去(蛋箱)啊,可能會想要去孵它的蛋,可能會把蛋踩破掉,有時候會去啄(蛋),不小心也會弄破掉。一隻隻愛黏人小跟班,對黃建成跟太太江文幼來說,就像寵物般親暱,在這間桃園的畜牧場中,見不到一般養雞場人、雞疏離景象,他們是國內惟二獲得有機畜產認證其中一家,但其實黃建成是做草皮事業起家。 有機畜牧場主人江文幼:「多一個人吃有機,就會多一個人種有機,那反過來多一個人種有機,就會多一個人吃有機。」 一回演講聽到的這句話,在江文幼心中留下烙印,不僅為日後的有機路播下種子,也埋下與草皮事業分裂的開端,因為草皮本質跟有機,宛如天平的兩端。有機畜牧場主人黃建成:「草皮的話,它要應用的土地非常寬大,然後所有的化學肥跟那個農藥也非常的多,以前剛開始以前種草的時候,1年可以5次收成,最近幾年就1次、2次,就表示它土地其實已經酸化了,不大能夠再種草皮了,等於我在這20、30年中,把這20、30甲的土地都破壞。」接觸有機後,驚覺仰賴土地維生的同時,也在摧殘大地試圖彌補對大自然的愧疚。黃建成:「有機這塊,人類所謂的反璞歸真的思維模式,當我們的進步、科技進步這麼快的時候,總是有一天會毀滅人類。」 加上黃建成父親認識日本學者,剛好介紹一種應用在農業上的微生菌,又給他們上了堂震撼教育。黃建成:「我陪我爸到日本去的時候,到處去看人家的農場,養雞場讓我最震撼的就是,一隻蒼蠅都看不到。」48歲那年毅然決然從20公頃的草皮園區中,規劃2公頃做有機,不過剛開始只想要種種菜,養雞只是為菜園服務,壓根兒沒想過要把養雞當事業。

江文幼:「來、來、來。」

江文幼:「就是我菜採完之後放牠們進去,幫我除蟲,這樣子蟲害就會減少很多。」黃建成:「最主要是要牠的雞糞肥當我們種菜的肥料。」

一開始就用人道飼養,發現養雞不難嘛,第3年起心動念,思考朝向有機畜牧,走量化經營的可能性。江文幼:「至少你養的雞自己敢吃嘛,蛋自己也敢吃,知道我就是不用藥,不用抗生素,就想說養比較天然的,那時候不知道有機飼料是沒有人做的,初期都沒有想那麼多,就傻傻的就進來了。」

一踏進來才發現成了實驗品,原來這塊領域前無古人,全得自己摸索,尤其飼料這塊最難。江文幼:「(有機雞)吃的東西有被限制住,一般養一般的雞很方便,只要買外面市面上飼料就可以,只要給牠吃飼料,它是全方位的,都給你調配好,那我們飼料是要自己調配的,就不知道要配甚麼東西給她,那蛋雞跟肉雞又不一樣。」

求助學者,對方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因為他們研究對象多是坊間最常見的慣行模式,也就是關在籠子內的籠飼。黃建成:「但(學者)說的資訊都是慣行的資訊,(飼料)東西都是合成的,或者需要一些藥物的輔助,或者說它的營養素,是非天然的,那很多東西我們是不能用的,他們(學者)真的是雙手一攤比較多啦,這不是他們的事業,他們不會百分百實驗鑽研在這裡面。」

當開路先鋒得忍受踽踽獨行的孤寂,但何嚐不也是契機。黃建成:「一開始就很多人做,就代表競爭力就弱了嘛,沒人做的時候就是模仿跟詢問的對象,會比較少一點,但是呢,你可以步伐放慢一點,不用那麼急,可以慢慢的解決問題。」

網羅相關背景的人才共同鑽研,要找到像葉宇星這樣,志同道合的人不多,而且還差一點留不住人。江文幼:「好不容易讓你念到獸醫畢業,幹嘛不去當醫生,跑來養雞,不知道來幾天,就被爸爸叫回去。」

父母眼中的沒前途,反而轉化成一股「想證明自己」的力量,小星想跟夫婦倆一塊搏看看,所以他想說要在這一塊裡面,做出一點,讓大家看得起他的感覺。小星:「本來要叫我回去接手,可是我在這邊工作1年,我很不習慣,就是面對死的東西,機器嘛,沒有互動的感覺,就覺得很無趣,作事都力不從心。」

還好小星的家庭革命,只維持了1、2個月,葉爸爸不再堅持,要繼續挑戰,尋找有機飼料的完美配方,光是烤黃豆,最開始1天就烤了5、6次,只為抓到最適當的熟度。

黃建成:「以時間考量,當然時間越短越好,溫度越低越好,還要兼顧豆子的營養素,烤太久大概營養素也沒有了,所以我們就慢慢去測試它。」

當然也免不了走冤枉路。黃建成:「太粗或者是太細,對牠來講都不是那麼愛吃,譬如說磨粉是很粉呢,還是粒子比較大一點呢,或者全部都磨成粉,把所有營養都加進去 ,再把它打成像藥丸一樣,一粒粒給它吃,那都有可能啦,當牠啄了之後,到時候變成粉狀,牠也是不吃。」

最傷腦筋的莫過於牠們還有說「不」的權利。黃建成:「尤其我們這種是放牧式的,比較不一樣,它也可以到外面吃牠喜歡吃的東西,就不回來吃高蛋白的東西,所以他不生蛋給你,但是它活得很快樂。」

難忘專家來驗證時,那眼神就像一記悶棍打在胸口。黃建成:「輔導的教授來驗證的時候,叫我們第一批都可以全部報銷了,因為有機這個東西是慢慢呈現出來的,剛開始養的時候,都會比一般飼養的雞,重量少一倍、少一半,只有一半而已。」

取得有機認證,已經投身養雞5個年頭,但肯定不等於名氣。江文幼:「我們兩個人就是帶了我們的照片,養雞場的照片,一些檢驗報告,畜牧場登記啊,有機認證的標章,是挨家挨戶去有機店,跟牠們介紹說我們現在在生產有機雞蛋。」

撿蛋、飼料、包裝,每個步驟都要人工,忙完農場工作,都已經下午3、4點,才有辦法往台北推廣。江文幼:「我們目前來講是擦蛋,花最久時間,你看一顆蛋,要好幾秒鐘來擦吧。」

有機雞蛋價格不親民,長達半年時間都乏人問津。江文幼:「有些會送人,會送附近的育幼院啦,不然丟掉很可惜,我們那時候是想說我們種蔬菜,也要一些肥料,那就忍痛,真的是忍痛。」

忍痛不求回本,也不能削價求售,如果底線失守,也就沒有將來可言。黃建成:「要是今天把這些蛋賣掉,用很便宜的價格賣掉,表示說我明天、我試水溫就是這樣,要是不看遠一點的話,我現在賣便宜的話,表示這個案子就結束了,要是賣貴一點還賣不出去的話,頂多就是這一批,把它處理掉,處理成肥料,但是下一批我還是有希望。」

直到去年底出現轉折,一次世貿有機展後知名度終於打開。江文幼:「1天才900多顆蛋,怎麼會夠,市面上我們的蛋還是缺的,就是盡量一排排一個多禮拜,現在訂,大概下禮拜才能夠出吧。」

蛋從滯銷到缺貨,即便如此還是虧錢。黃建成:「以前養了10隻,有2顆蛋就覺得很快樂,現在不是,養了10隻,有8、9隻會有蛋才符合需求,現在1個月的飼料費差不多在100多萬。」

從1000隻擴展到3000隻,燒錢速度加快,但知名度不等於高枕無憂,反而是更棘手的挑戰。黃建成:「就開始在換算(微笑),飼料換蛋率太低了,那個就是虧錢的,現在大概是5成,2天生1個蛋,但2天生1個蛋大概以飼料來講是平的,以人員費用攤下去還是虧啊。」

以前以為「雞生蛋」天經地義,這才發覺跟本不是那回事。江文幼:「 (一般籠飼)應該9成幾雞乎是1天下1顆蛋,(放牧式蛋雞)不是吃多少飼料就下多少蛋,有時候牠體力就是跑出去玩了,花了很多體力,回來已經沒有力氣生蛋。」

就連員工也忍不住替老闆捏把冷汗。黃建成:「這變成我們的一個話題啦,等於每天問候,不是問呷飽沒,而是說今天產蛋率怎麼樣。」

沒說出口的話是還能繼續撐下去嗎?黃建成:「假如我現在有飼養3000隻蛋雞,它產蛋率有8成的話,就有2400多顆蛋,就可以達到平衡,但現在離那一段還很遠,因為我們一趟車出去的話,就是油錢、人員費用都是一樣,但一趟出去有800顆蛋跟2400顆蛋,那個效率就差很多,我們這個場子預計1萬隻,就是效率會達到一個程度。」

除了改善產蛋率外,擴大規模也得雙管齊下,如果不達到效率化管理,只能繼續賣一個蛋、賠一個蛋。黃建成:「訂小雞大概要半年前跟他預定,他們是計畫性生產,敷小雞也需要時間 ,所以我們大概知道現在市場不夠,還是要排隊,排半年以後,然後再開始養殖,養殖5個月以後,再開始生蛋,所有的飼養在1年前就要做規劃,當今天發現不夠的時候,就是1年前的計畫是錯誤的。」

儘管1年前就察覺量不足,也不敢冒然,怕抓不準市場曲線,是起還是伏。黃建成:「有點像買樂透一樣,半年前是看市場上的需求,大概在半年以後會增加到多少,大概少也不會少太多,多也不會增加太多的情況下,(訂小雞數量)要算很準,要是算不準,到時後市場上是滯銷的。」

苦笑自嘲,過去做草皮17年,從不知道何謂借錢。黃建成:「草皮賣了就有錢,它的迴轉率也滿快,就覺得不需要跟銀行借錢,也不需要跟民間借錢,到了養雞以後要投資的設備很多,看到問題,解決問題,問題解決就是錢去解決,設備就是一樣樣去投入。」

為了繼續圓養雞的夢,草皮事業無法立刻割捨,但也回不去了,轉型只是遲早。黃建成:「目前來講,草皮還可以維持我們這邊的開銷,所以還沒有準備放棄,但是這是計畫之中,(草皮)還是可以永續經營,但是我們已經認為它是破壞土地的元凶,所以我們可以盡量不要做,就不要做。」

無法忘懷做有機的初衷,所以沿途的辛苦,只能選擇善忘。江文幼:「既然已經選擇了,那也沒甚麼退路,就只好往前走,這東西不能怨天尤人,我覺得說在這邊有得到快樂,也做得很開心,雖然有時候會煩惱錢從哪裡來,買飼料錢從哪裡來,會啊,會去想,但我覺得我們應該都可以克服。」

不認輸,也是一股不輕易向年紀屈服的倔強性子,安逸只會滅了鬥志。黃建成:「假如真的好好經營草皮,真的是很好做的工作,整天就遊山玩水,跟客戶去聊天泡茶這樣子,我們認定那個就是很安穩的工作,就是沒辦法突破人生的另外一點,也好像要退休一樣,退休對一個人來講,是很殘酷的事情。」

以往許願「一週一鄉鎮,玩遍台灣」早已成為奢想。黃建成:「要養雞、要種菜 ,一頭鑽下去,那些活生生的東西,很難拋棄牠,每天從早到晚都要去接觸牠。」

一見到客人笑靨,彷彿立刻洗去一身疲累,心理再度幸福滿溢,成了支撐的最大動力。黃建成:「認為一般蛋有腥味,就不敢吃蛋,這輩子吃沒幾顆蛋,吃了以後很高興說終於可以吃蛋 ,而且一定要指名吃我們的蛋才敢吃。」

有機要賺到錢很難,但有機給的快樂跟驕傲,是金錢無法衡量,就算眼前仍有荊棘,還要大步往前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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