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7月我們曾經在梨山採訪一位八十多歲的榮民應先生，他描述自己開鑿中橫並在梨山落地生根，從軍人成為農民的故事。 （1997）應先生：「一個人都不認識，好像又不會做生意，沒辦法就來這出勞力，那時候五十多歲，退休就五十多歲，就出來在這做工，我們通車之後，政府認為就安置我們就業嘛，不然跑哪裡去，就准予在這公路兩側上下，那時候就零星開了。」
五年後再到梨山，沒找到應先生，但他的故事仍然是老一輩梨山人共同的記憶，是梨山開發史，也是早期這條中部橫貫公路最讓人津津樂道的題材。
當年機器設備不足，安全措施也不夠，就靠著榮民們一斧一鑿炸山開路，以人定勝天的意志力穿越地質複雜的中央山脈，三年十個月的時間完成這樁艱鉅任務，甚至過程中犧牲上百條性命。
這段退輔會珍藏的畫面，目的在呈現當年榮民們胼手胝足的精神，但如今不同時空背景下，看到畫面上一棵棵巨木應聲倒下，大批木材運下山，從生態保育觀點難免教人心疼。
中橫在1960年完成通車，砍下大樹後的梨山也開始種植溫帶水果和高山蔬菜，獲得當時退輔會蔣經國主委的親自肯定，證明在海拔兩千多公尺的高山上還是有辦法創造經濟產值。
四十多年過去，梨山上福壽山農場的高麗菜園還在，甚至更多，但同樣辛勤工作的畫面卻不再受各方肯定，甚至在這場七二水災之後，因為水土保持問題，官員怪果農，果農怪菜農，總之高山開墾的場景幾乎成為眾矢之的。傅文達梨山觀光協會總幹事：「當時政府是鼓勵這些人上山打拼，現在政府的政策模糊不清嘛。」
怎麼說模糊不清呢，當地人的說法屬於林班地的果園是跟林務局承租的，高麗菜園大部分是退輔會放領給墾民的，菜農擁有土地所有權狀，而山地保留地則是原委會管理，幾乎都是政府准許使用，他們認為這怎能叫做濫墾，怎能說土石流災害全是果農的責任呢。
更何況梨山土地超限利用，對德基水庫水質造成影響這問題已經存在十幾年，只是一直因為棘手，政府表達過立場，卻始終沒能真正解決。棘手的原因？當我們五年前採訪梨山果農時，就發現確實不好處理。（1997）應先生：「從那麼一點點的地開出來已經三十多年了，有感情了，老實講，你想要我們砍掉手…。」
老先生捨不得，畢竟從小離家打仗，軍人做完學作中橫開路工人，工人做完學當梨山的開墾農人，好不容易熬出來，孩子也長大了，當初政府要他們來的，後來又要他們走，但偏偏又沒有明確的配套解決方法，讓壓力存在這麼多年，甚至政府單位也缺乏一致的說法。
像這十多年來李前總統曾經大力稱讚梨山發展的精緻農業，而陳總統也在阿扁電子報中盛讚梨山是台灣的花果山，但每當有土石流災情，梨山果農們又總是被指責為造成災害的原因。傅文達梨山觀光協會總幹事：「過去十七年來，我們就一再跟政府溝通，不管是哪一個政黨執政，我們都提出我們的建言，要求政府說我們也希望在比較陡的地方，真的不好耕耘工作很辛苦的，政府應該鼓勵他下山，當時是政府鼓勵上來的嘛，這個時候應該是要鼓勵他們下山去的時候。」
所謂鼓勵，農民們當然希望有誘因有補償，讓當年響應政府而來創造溫帶水果奇蹟的農民與下一代終究得以功成身退光榮下山。
五年前我們也曾經報導梨山果樹超限利用的議題，想不到以下這一段當年報導的結論文字，至今仍完全適用，「水土和水質的保持與農民權益之間該如何取得平衡，大甲溪上游正面臨一場公共政策的考驗」。
五年了這場考驗還在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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