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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腳印】「不能沒有你」 玉里趴趴走郵車

記者 王德愷 / 攝影 林煌賓 報導
發佈時間:2010/08/15 22:46
最後更新時間:2016/05/16 15:06

在偏遠、沒有掌聲的地方,認真工作,這絕對是一步一腳印的精神,帶您來看花蓮這個行動郵局,他們是怎麼工作的。

小街很安靜,年輕人都到外地工作了,這是花蓮193縣道,秀姑巒溪東岸的鐵份,公車時間間隔,是都市的2、3倍,不會開車的老人、幼兒,留守鄉下,要去玉里鎮辦點事,公車來回要耗一天,田裡的、家裡的事,可就不用做了。

幸好,他們還可以被動等待,引頸期盼,那麼等的對象,一定要依約定來吧?綠色小巴士,背影看來有股傻氣的執著,這個造型不是復古,是真的有點年紀了,它已經12歲,是跑這條路線的第三輛車。

夏天,秀姑巒溪東岸,隨便就飆破32度,綠色小巴裡冷氣壞了,沒錢修,這樣誰要坐?這2個人非坐不可。行動郵車駕駛員李乾隆:「大概2公里吧。」

李乾隆負責駕駛,這台車已經8年,跨過秀姑巒溪,河東邊是玉里的另一半,他每天要繞一遍,來回84公里。記者:「這是什麼樣的章?」李乾隆:「交接。」記者:「交接?」

離開了有冷氣的最後一站,綠色小巴開進大太陽下,車上只載2人,其他乘客,都是信件。行動郵車工作人員吳昌德:「颱風天只要沒有休息沒有宣布放假的話,我們還是一定要出來。」記者:「你最不喜歡什麼時候出來?」吳昌德:「沒有啊。」記者:「就還是得出來?」吳昌德:「欸,這是我的工作啊。」

熱得滿頭大汗,再乏味、辛苦的工作,也還是要能不負所託才好。吳昌德:「當然是冬天比較舒服啊,不會那麼熱啊。」

吳昌德是這個月的郵務車工作人員,河東11個站點,上千居民都認識他,他在郵局做了30年,5年前開始「跑車」。

吳昌德:「習慣了。」記者:「不暈車?」吳昌德:「因為坐這個位子,怎樣我也不會暈車,還可以在這裡,邊結帳啊,要回家了。」記者:「啊,這樣算帳都不會暈車喔?」吳昌德:「不會。」

走出辦公室還不賴,汗如雨下,卻是問題從5年前他調過來開始,冷氣就壞了,一天要帶2條毛巾換著擦汗。吳昌德:「一般就是到下午比較熱啦,就是過了12點以後,2點的時候最熱。」

但是也只能忍耐,郵務做到像車掌。吳昌德:「鄉間小路,遇到一台兩台大卡車,就過不去了。」

路況差時,開慢點,到站晚了,先得道歉。吳昌德:「(慢慢)開不就遲到了嗎?」記者:「下一站就遲到了?」吳昌德:「對啊,要跟客人道歉。」記者:「你們那麼辛苦,還要跟他們道歉?」吳昌德:「他們都等很久,第一個來了就先罵你啊。」記者:「啊,這樣心裡會不會很冤,開那麼久,你們還罵我?」吳昌德:「會啦, 這是服務業嘛。」

昔日公家單位是鐵飯碗,但出了門來,都要能體會民情,大家都是老鄰居嘛;黃女士住德武部落,早上等著小郵車,不然存點小錢,要花一天搭公車來回,8月田裡已經開始忙了 。記者:「10點就來等了喔?」德武部落居民黃女士:「對啊,我種那個金針啊。」

農忙時,誰有那個美國時間,搭車去鎮上?載著她的託付,小郵車繼續向前,跑在五谷宮前,引擎聲吵醒了瞌睡的孩子;花東海岸,很多事可以慢慢來,但有些事慵懶不得。

葉女士雖然自家的田,正在插秧,但她也是提早來廟前等郵務車,要提款。居民葉女士:「時間到就(從田裡)跑回來了,要不然我錢追不到,我的錢會跑掉,我要買肥料的啦。」吳昌德:「喔,1萬元喔?」

為防止多年客戶遭詐騙,吳昌德還是要問問領錢的用途,買肥料很重要,耕作時間也很寶貴,坐公車去玉里領錢,要2個小時;住在都會區的人,可能很難想像,公車班次這麼少,怎麼生活?但這就是秀姑巒溪東岸的真實狀況。

居民葉女士:「要買肥料,秧苗也要買,肥料也要買,割稻機,還要用割稻機割,也有請人家割。」

吳昌德:「幾乎這裡鄉下地方,都剩老人家帶孫子比較多,這鄉下地方,人口外流嘛,年輕人在這邊沒有什麼工作啊。」

要顧孫子,又要顧田,銀髮族們很操勞,吳昌德和李乾隆了解他們的無奈,所以不敢隨便爽約,一早上跑7個站,一個都不能少,知道自己真的被人需要,沒有帶來虛榮心,而是有重量的責任感。

泰林的秦女士,今天要插秧,打田找人幫忙處理,1分地要1000元。記者:「為什麼拿那麼多?」吳昌德:「插秧。」

記者:「如果沒有這台車,要怎麼去領錢?」秦女士:「就沒有辦法啊,等它啊。」

敲了這麼多年的印章,工作一成不變,但就是這不變的小動作,讓農人們相信他們的辛勞,連著確實的成果;小郵車帶來農民們的積蓄,還有希望。

沒冷氣的小郵車,坐一早上,也得要休息;萬麗的小雜貨店裡,老鄰居們坦白說,週末假日是會想念一下小郵車。

萬麗居民:「需要錢的時候。」記者:「就想念它啦。」李乾隆:「需要錢喔,你們就不會講說懷念司機啊。」萬麗居民:「沒有啊,因為,司機也很辛苦,看到你快中暑。」李乾隆:「這樣我心很痛耶,都沒有人想我,都沒有人氣。」

行駛了22年的小郵車,到這裡就是11點,開開玩笑、喝水、休息一下,跟老友聊聊,就要趕快再上路,今天沿線幾個學校,都已經先電話通知郵車,有信件要寄。

寄信、買賣郵票、小額提匯款,都是不大的事,但為此開車跑一趟,耗油不環保,也增加民眾行路危險,也因此很多人天天等待小郵車。工作人員:「普通信就好。」松浦居民:「限時啦。」工作人員:「不,普通的。」松浦居民:「普通5元、5元。」

記者:「所以如果你們不來,他要怎麼寄信啊?」行動郵車工作人員吳昌德:「我們不來他等我們來啊。」

松浦國中職員陳女士:「麻煩你了,不好意思,它這個寄錯了。」

吳昌德:「好,收據給您,謝謝您。」陳女士:「謝謝、謝謝,好了早點回去咯,太熱了。」

陳女士:「(跟他們)很熟啊,因為每天都要見面,可是他們很可憐,汽車都沒有冷氣,好像在烤箱裡面上班。」

松浦國中護士張小姐:「人親切啊,然後這樣的方式,我覺得也很少見。」記者:「已經沒有了。」張小姐:「已經沒有了,然後這台車也很棒,然後我們都會偷偷從(山坡)上面給你們拍照,有沒有溜班?」吳昌德:「真的喔?」張小姐:「沒有啦,開玩笑的。」

早上總共7個客戶,4個寄信、3個提款,舊得吹不出冷氣的小郵車,還是得到了,「很棒」、「很可愛」的稱讚,在烤箱裡上班的吳昌德和李乾隆,辛苦感覺頓時少了一大半。

砂石、塵土飛揚,秀姑巒溪河岸這幾年變了很多,但小郵車沒變,接近中午,就開始小小飆一下,因為12點半前要趕回玉里郵局,吳昌德抱著籃子,一分鐘都沒偷懶,趕快衝進辦公室。

吳昌德:「現在是我早上,人家提款的、劃撥的啦,都要給它入電腦。」

要儘快把匯款資料輸入電腦,苦苦等錢的人們,才不會失望;忘記自己也要吃午餐,但是記得下午2點要再出發。

玉里郵局經理李金榮:「住戶人口越來越少,等於說對我們來說,營運的方面來講,也是非常艱困的一面。」

住在交通不便地方,也不是居民們的錯,現在河東住戶只有幾千人,小郵車依然賠錢苦撐。李金榮:「所以河東地區老百姓需要,我們還是繼續營運下去。」

很多沒有說出口的,卻是最真實的需要;下午2點,最熱的時候,小郵車再次上路,第一站要到國小附近,停在派出所旁邊,每一站停的地方,也不能改變,就怕民眾從窗戶遠望,看不到車,錯過了。

李乾隆:「我們這個車子停的位置,是不能亂停的,因為像車子如果停在這個地方,你突然停在對面或是一個其他的位置,等一下客戶會從他們家裡窗戶,看一下『欸?車子沒有來』?」

小郵車常比表定時間早到,讓人很安心,今天載來的,是孩子們開學要用的教具,越靠近開學日期,教具會越多,小郵車雖然很盡力,也常常載包裹,但偶爾還是有小意外遲到,比如爆胎。

記者:「(遲到)會被罵嗎?」李乾隆:「多少會有。」

其實他們已經很盡力,但苦等的老人家,有時還是念幾句,這時就只好概括承受;業務內容也概括承受,比如順道載老人家一程。

李乾隆:「認識了這個人之後,我們會幫他解決這個交通的問題,因為他可能坐客運,或是坐其他的(交通工具)比如說坐客運,他可能會不知道要跟司機怎麼講。」

不過,客戶們的熱情,也讓人很窩心。李乾隆:「看我們累的話,流汗啊,那些客戶有些會拿一些飲料或是冰請我們吃。」

寺廟或教堂前,是人潮聚集的點,小郵車的停放點,都是仔細選擇的,雖然跟郵局內勤相比,郵車業務比較少,客戶不會一個接一個,但有時也會突然冒出一整群觀光客,這個下午,儲蓄的加寄信的,就有十多人。

赤科山美景,蓋上行動郵車的郵戳,花蓮充滿陽光的夏日旅遊紀念,託付給小郵車,寄回去給城裡的自己,是旅遊中美麗的點綴;不過,對從小在鐵份長大的王小姐來說,綠色小郵車不只是點綴,而是她童年記憶的重要角色。

鐵份居民王菊蘭:「以前領包裹的時候是最高興的,因為自己買不起月餅啊,什麼的,然後有哥哥、姐姐在北部工作,他們會寄包裹過來,然後我們那時候才會吃到月餅,看到郵差時就很高興,有包裹可以領了。」

在外地的哥哥、姐姐好不好?有沒有記得家鄉的小妹妹?小郵車帶來山區孩子快樂的回憶,她學會了耐心等待,不會失望,因為小郵車很少失約,天天都來,十幾年都是這個時間,停在這個地點。

吳昌德:「下一站,下一站幸福。」記者:「哪有幸福這一站?」吳昌德:「每一站都很幸福,都很快樂啊,大家都好熟。」

最後一站安通,人跟狗都圍攏來,孩子們甚至還不知道郵票是什麼。吳昌德:「要買郵票嗎,弟弟?」安通兒童:「我不要。」安通兒童:「他要買那個吃的。」

安通的孩子們印象中,郵局就是這樣有輪子會動的小巴士,好奇地圍在窗邊探頭探腦,順便跟車上的叔叔聊天,不過不可以妨礙叔叔們工作,因為玉里郵局快下班了,小郵車又要趕路了擦擦滿頭大汗,吳昌德忍不住承認,希望有預算,能換輛有冷氣的新車。

吳昌德:「今天就算…還沒有結束,等一下,郵局還要把這些帳,再Key到電腦裡面去。」

不變的工作、不變的小郵車,本來差點要被裁撤了,幸好郵局員工們努力,將它保存下來。吳昌德:「Bye bye。」

畢竟河東岸的居民們沒人捨得跟小郵車說Bye Bye,今天說再見,明天一定要再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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