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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6王家衛專訪】大導演看「戲精」梁朝偉 依舊有挑戰性


發佈時間:2004/10/02 15:35
最後更新時間:2016/05/16 07:06

主播方念華:「那上海呢?」王家衛:「上海是我一直有一個想法,就是其實我的最早的根源是來自上海從上海搬到香港,但是我的上海是從我的母親跟父親他們嘴巴講的上海,是一個他們想像的,我想像的,不是一個現實的上海,他們講的上海跟今天的上海是完全不一樣的,因為今天的上海已經變的跟香港一樣了很快國際化,那其實我一直一直想,比如說有一天,我也會拍一個上海的電影,其實去年我拍了一個短片,是跟史提芬蘇德堡他們一起拍的,叫Eros,那其中裡面的一個故事,我的那一段故事是鞏俐跟張震去演的,原來那一個故事我是希望是放在1930年的上海,但是後來因為SARS,所以我整個,我要把它搬回香港放在60年代,其實60年代,我想在這個全世界,這些跨年的或是我們將來再回頭去看,這些斷代的發展裡面它對於很多人來講,就是跨越這個社會文化跟種族,都是黃金歲月,在60年代不管它是童年,特別是青年或者是壯年人,因為60年代是戰後的第一代,在那個時候什麼事情都是大家去太空,或者是所有的很多也有年輕人的偶像出來。 主播方念華:「連總統都年輕了,風起雲湧的年代。」王家衛:「對,所以那個是好像是一個往前的年代,但是其實在我的電影裡面,這個60年代已經基本上是變成了就是一個2046是一個,一個美好的東西。」 主播方念華:「對,所以我的下一個問題就是說,我們剛剛看到,選擇這一個年代其實我覺得它跨文化跟種族,它有一定的感染力,但2046講的這個故事本身,還有我們從花樣年華到2046它確實有一個特殊的空間背景,從導演的觀點去看,它在不同的市場裡面有不同的感動,就是我覺得它的共同的一點是說,每一個人有不同的體會,可是那個感動是一樣的,原因在哪裡?因為你已經是國際化的導演了,你有國際化的市場,可是你的電影不會很刻意的讓看的時候就會看出來說,它就是要走這個全球市場,所以在裡面放了很多大家可能都會喜歡的元素,也就是你只挑一個東西,然後你把它說的很深,當你在挑這個東西的時候,你有沒有想到國際化的市場或是怎麼樣?」 王家衛:「最大的原因我想因為是我的背景,我是在香港這個地方長大的,香港基本上就是一個中西文化交流的地方,因為它是在97年之前是英國統治的,所以在這個社會裡面有很多東西基本上是滿...國際化的,所以我沒有特意去想,就是說這個東西會不會讓這一個人瞭解,或是讓這個國家的人瞭解,基本上我想我們去講的東西是比較人性化的東西,所以它沒有一個特殊的背景,是大家都可以去瞭解的。」 主播方念華:「對,其實王家衛這三個字如果我們現在再來講的話,電影本身它是一個,導演你一定不喜歡我這樣講,它是一個藝術品,是masterpiece,但是它本身也是一個商品,在電影市場上來講,可是同樣王家衛這三個字呢!它有很強的這一個藝術品的成份,它同樣也變成了商品,因為我看過一本書上講說王家衛現象,就是有很多收藏家他收集跟王家衛導演有關的很多東西,不管是電影海報或是你的書,或者是什麼的,你自己變成了一個國際化的標籤,你覺得是因為你切入了這個電影市場的年代,它剛好在這個行銷分工的技術上到了一個最成熟的,所以幫助把你的片子跟你的想法、你的故事能夠推展到全球市場上,還是說你覺得其實你本來在,就是在專業上越來越有...跟大家說故事的這一個本事跟能力。」 王家衛:「我覺得這個是一個天份啦!我想現在我們在我們華人電影裡面,永遠有一個很大的一個錯覺,就是說其實一個導演是他要兼顧很多事情,他好像是這個電影賣不賣座或者是怎麼去賣,這個宣傳要怎麼去做,都是這個市場應該怎麼去推廣,都跟他有關係,其實對我來說一個導演最主要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像一個手工藝家,就是一個手工藝的人,他要做一個杯子,他就去做他的杯子,他把這個杯子做到它最好的位置,怎麼去賣?

他放在一個很高的地方去賣,或者是很...在那個超市裡面去賣,這個是一個行銷的觀念,這個事應該是市場行銷的部分,我們現在華人電影最欠缺的就是我們有很多很好的導演,很好的那一個演員,但是我們不夠好的製作人,其實一個製作人就是說他會去,就是一個producer,這個觀念其實他是把以前我們的producer的,對一般觀眾來說就是說拿著一根雪茄,他有很多錢,有的要捧你那一些,其實這個不是...而且很喜歡藉機接近明星,對,那個是一個比較專業,他可能不是很有錢,但是他怎麼去投資一個電影,怎麼樣去把一個電影放到一個市場裡面,這個是一個producer應該做的,那做為一個導演,或者是你問我,王家衛這個品牌對我來說是他們怎麼樣去經營,但是在我自己的立場,我只不過要把我現在要做好的事情做好,就是做為一個單純的,你希望永遠有那個單純的minds and thoughts去做,因為你要是這樣的話,你要是你要走到那麼多地方去的話,你慢慢地就會變成,你不能專心做這個事情,因為裡面有很多很多衝突在裡面的,有衝突在裡面,但是我在這個過程裡面,這幾年裡面我們為什麼會我要參與這一部分,這個不是我願意的,因為但是我必須要這樣做,但是因為我們的開始是從我第二部電影,為什麼我們自己會去produce這個電影,就是因為大家都會說就是王家衛的電影是不賣座的,我們會賠錢,我都不好意思講,但是我不相信這樣的一回事,因為我不相信電影是只有一條路可以走的,那一個,你們這樣的作法是對我來說是比較懶,是很懶的,所以我自己去參與在裡面,那最近幾年的經驗就是說,其實電影也是還是有很多很多空間,但是我可以做這個事情,但是不是我喜歡做的,其實我期望就是說中國電影其實到了現在,這個標籤我們應該要訓練、培養,很多很多的製作人非常專業,把電影工業當作一個真正的專業來做。」

主播方念華:「我們再回到2046這個片子的本身,我之前看了很多影評資料,中國大陸那一邊的台灣人現在慢慢的出來,有的人直接說這是王家衛第一部科幻片,你接受這個說法嗎?」

王家衛:「其實不是,因為電影這個電影其實科幻只不過是是這個梁朝偉的一個想像,就是我們在這個電影裡面去做那一些特技,對那一個特技的公司來說,也是一個很痛苦的事情,因為這個電影的特技公司是BUF,他們是做那個駭客任務,就是他們做的,他說你要做這個高科技的那個特技,對我來說是很簡單的,但是他現在要去抓的是從一個60年代的人的想像的未來,就是說他從來不會,這個人他的世界裡面沒有駭客任務,他可能有這個(bar-ber-re-la音譯),所以他要根據這個想法去做一個非常低階科技的未來。」

主播方念華:「非常有趣喔!」王家衛:「這個反差就是說你叫一個大學的教授,突然間叫他做一個小學生的素描,對他來說是很困難的,所以這個是在把握這個落差裡面,最大的一個挑戰就對了!而不是在於那個技術的本身,所以他還是會回到這個電影嘛!」主播方念華:「對...」

王家衛:「回到這個故事,因為對他來說,他會感覺到這個是一個考驗,因為要做那個是太簡單了,因為駭客任務的效果今天來說已經變成了一種軟體,你要做這個效果馬上就可以再做到,但是他基本上,這個他要重新再整理過的,又要重新出發,對他來說是很困難的。」主播方念華:「所以觀眾再去看這個電影的時候,可以特別注意一下。」

王家衛:「對,所以我在看他處理那一個列車,到2046這個空間的時候,他其實那個感覺就是像一個隧道,我的感覺啦!所以60年代的人,他去想像未來,那個隧道他是想像得到的,因為那是他生活經驗裡面,又好像那個CITY他花了最多時間,在這個CITY,因為他要把60年代香港的那一些照片,還有某一些上海的角度也都放在裡面去,最後是變成這樣的一個未來的城市。」

主播方念華:「這個電影裡面的這個,剛剛我們聽到導演提到的這個梁朝偉,飾演的這個角色周慕雲,那就是花樣年華同一個角色,他到後來就是也提到了這個蘇麗珍,在花樣年華裡面她在最後的結尾很惆悵,難以忘懷這個張曼玉飾演的,這個跟他有過一段情緣的蘇麗珍,所以2046讓我覺得它是一個花樣年華,它不能說是延伸,但是我們自己好像跟周慕雲變成一個老朋友,我們看到他在2046裡面繼續的受到同樣的這個人生經驗,也不能說是折磨,就是Suffering,所以我們想像王家衛下一個故事,是不是還是周慕雲的第三集?」

王家衛:「其實我一直都感覺這個2046跟花樣年華這個關係,不是一個上、下集的關係,因為可能就是說,要是我們時間可以反過來,你先看到2046,你會很好奇,他以前這個女人是誰?在那個計程車裡面出現的那個女人是誰?」主播方念華:「你是說像星際大戰一樣嗎?」

王家衛:「對,那你就是你就反過來,你就會想知道他跟她的故事其實是什麼?再反過來的時候,你再回到最早,那一個劉嘉玲是誰呢?你回到1992年看那個阿飛正傳,其實我想這個是一個非常有機的一個創作,它不是一個傳統的邏輯。」主播方念華:「對,它不是一個這樣順序的東西。」王家衛:「我想其實是,這個我的3部電影其實可以大概這樣去看就可以了。」

主播方念華:「我想我們的訪問今天到這邊,觀眾就可以很可以瞭解為什麼王家衛導演的故事,那麼不可以掌握,因為不可以掌握,所以有很多的驚喜在裡面,因為他不是一個時間上縱深的邏輯,他也不是一個平面的敘述,他說他的所有的故事,我們不說電影,所有在王家衛導演的腦海裡面、心裡面的故事,都是一個有機體,那這個有機體,他隨時可以選擇從哪一個角度去切入,我們可以不斷地期待,在訪問的最後,我們這裡面談到了明星,談的不多,因為我想很難得有機會可以訪問導演,而且我來之前有很多人說他是王家衛迷,提醒我他不是裡面哪一個明星的Fans,我說好,我一定會做到這個王家衛,而不是這些明星,不過我很好奇,這麼多很好很好的演員在一起,有的人跟你合作,像是梁朝偉上次來訪問的時候,他說他跟你呀!張叔平、杜可風就是十年以上的團隊了。」王家衛:「對。」

 

主播方念華:「對,那也有人是第一次跟你合作,會不會很難啊?如果我說這裡面誰讓你最驚喜,你願意比較嗎?或是說你願意談一談他們每個人帶給你不同的驚喜,這裡面的演員?」

王家衛:「其實我是...我怎麼說呢!就是跟你第一次合作的演員,你會在這個空間,你的難度沒有那麼高的,因為他基本上是一個白紙,你在他身上,你可以看到有很多可能性,所以呢!變成你的空間會大很多,你要是跟梁朝偉這樣的一個演員,已經合作十多年的話,你基本上他有很多很多可能性你都會知道,你也不想重複,所以你要在裡面再找,就必須難度要高很多,那對他來說,相反地來說,他也會就是說猜我告訴他的故事,他會不會感覺這個是新的,我聽過了已經,我教他的方法,他可能自己也感覺這已經舊了,所以呢!其實一個長時間的合作要保持那個新鮮呢?是非常非常的難,在這個電影裡面,我會特別的說,就是說好像章子怡、木村拓哉都讓我很Surprise,很驚喜,因為他們做的很好,但是最讓我Surprise的是梁朝偉,因為這個電影他比其他人都難,因為他是從頭待到尾,其他都是每一個人都有一段的故事,但是他每一段故事都有他,而且他在每一段故事裡面都要用一個不同的方法去演,還有就是到某一個程度,基本上我已經沒有給他任何的就是意見或者是方法,因為我都想不出來,但是我會看他會怎麼去做,但是他還是會讓我就是感覺非常非常的就是Surprise,所以我感覺這一部電影,我為什麼一直都在強調,就是說我跟他合作那麼多年,到現在為止,是他最好的一部電影,這個是他在這個電影裡面的功力是是非常了不起的。」

主播方念華:「好,現在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其實在我準備這個訪問之前,我覺得有2個難題,我一直在想今天這個訪問,我是要做給一般的電視觀眾看,還是這個訪問呢!要做給喜歡王家衛的觀眾看,因為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途徑,後來我選擇了是做給喜歡王家衛的觀眾朋友看。」王家衛:「這個差別有那麼大嗎?」
 

主播方念華:「真的很大,就像你的電影有多難懂,最後但是我們從電影來說,我想每一個藝術創作者他永遠希望他的作品有最大的感染力,能夠在最多人的生命經驗裡面,發生一些些的影響,或是撒下一點點的種子,所以導演,對於那一些從來沒有看過王家衛電影的人,你會怎麼樣跟他說2046可以看一看,其實我一路都不太喜歡就是帶著一個去看王家衛的電影的心情去看電影,我發現現在有很多人就是說,王家衛的電影他基本上是,好像是一個標籤,他有那個觀眾進去的時候,他會有一個基本上的想法,有一個先入為主的一個看法。」

王家衛:「其實我會說就是不是不應該的,我希望觀眾就是說,看電影其實是從心裡面去看,不是從用這個腦子去看2046這個電影,我期望大家就是說跟我以前的電影一樣,就是我會希望大家就是好像我小的時候去看電影一樣,基本上那兩個小時是一場好的夢、是一個神奇的旅程,你可以離開自己現在的問題,可以走到裡面去,所以我希望大家可以放開,基本上就是說不要想這個是王家衛的電影,因為這個是一個非常好的一個故事,還有就是你應該去好好地享受這兩個小時。」

主播方念華:「今天非常謝謝王導演,謝謝你接受我們的訪問,讓我們瞭解你的故事,也瞭解你選擇,這些故事的很多人生的經驗,2046這一個電影呢!希望你有機會、有時間去看一看,它是關於記憶跟情感,在我們每一個人的人生經驗裡面,沒有發生過未來可能一定會發生,那麼透過王家衛導演今天的分享,我們不只可以更瞭解王家衛,更瞭解2046,那麼也希望這個訪問幫助你在看完電影之後更瞭解人生,謝謝你的收看,再會,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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