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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腳印】搶救朋友的機長 台灣流浪狗悲歌

記者 王德愷 / 攝影 林煌賓 報導
發佈時間:2012/07/10 08:05
最後更新時間:2016/05/16 15:06

王丰是B747-400的正機長20多年經驗,私下愛搞笑,但該嚴肅的時刻,他很認真,他對動物很有感情,即使標本熊也留意一下。

保護流浪狗志工王丰:「我從小的夢想是要到山上去,跟原住民相處,當小學老師,另外弄一塊地,養30隻狗,至於這夢想怎麼來的,我也搞不清楚。」

很多人羨慕機長的高薪,很少人去問到他在美國寒地的艱苦訓練,和窮困的童年,小學沒錢去畢業旅行,中學差點買不起制服,但這樣一家人,還是願意分流浪狗一口飯吃。王丰:「那時候我騎很小的腳踏車,把這隻很小的狗,剛滿月的狗,藏進我的便當盒裡(帶回家) 。」

小白狗Jimmy,是王丰童年很重要的朋友。王丰:「這隻狗陪了我16年,對不起,14年3個月,民國61年養牠,民國76年3月走失。」

聽說閒晃的家狗常被清潔隊抓走,他鼓起勇氣踏進動物死牢般的收容所,只想找回他的朋友。王丰:「(在)吳興街(台北動物之家)再也沒找到我的狗丟了,3個月也沒找到,公告12天(安樂死期限)是不是不公平(太短) ,你不要陷入這種迷思,狗根本不該被殺,流浪動物牠並沒有犯什麼錯啊,你憑什麼把牠們抓起來,把牠全家殺光,比如說一隻母狗正在懷孕正在餵奶,你把牠全家抓起來,12天後你把牠全家殺光,好歹留一個活口嘛,這不公不義的事情,為什麼要存在。」

台灣漠視貓狗生命,平均每5分鐘殺一隻狗,每年安樂死15萬隻,只有幾百隻幸運兒,逃過12天安樂死期限,被陌生的外國人領養,動物太多其實是人造成的,但政府不管、不罰。

王丰:「這狗根本不該殺嘛,政府說不殺不行,因為數量太多沒辦法控管,請問來源是什麼,我們找到問題的癥結,你政府自己沒有很好的法律去約束繁殖場的存在,繁殖場整窩整窩的丟,繁殖場整窩整窩的丟,你政府沒有辦法去約束它,對老百姓的棄養(動物)也完全沒有罰則。」

配種的買賣的惡意拋棄貓狗的人,都不必負責,主人玩厭了,親手把寵物送進死牢,收容所一張張公告,都是人類背叛愛的證據,狗兒們徬徨地看著相機鏡頭,無助、傷心,牠們很敢對人付出愛,但人類一點都不珍惜。

長班結束,回台灣3天,王丰沒有休息,換了衣服就去看他照顧著的,毛毛小朋友。王丰:「我的班一飛出去7天、10天,當然會牽腸掛肚,回家會很心慌,慌什麼呢,怕突然看到那隻狗不在了,會慌。」

王丰很擔心,壞人趁他不在時毒害小狗,因為這種事真的發生過,愛狗的人永遠逃不過眼淚和牽腸掛肚,永遠不明白為什麼虐狗的人這麼殘忍;王丰說話很快,每隻狗的細節,都記得清楚,幾年前,讓他開始更積極燒錢救狗的,是一隻路上遇到的德國老狼犬。

王丰:「皮包骨,全身都是蟲,2006年中秋節附近時當年9月初,牠在大園鄉中正東路三塊厝那邊的超商前,牠很無力地趴在門口,在吹門縫滲出的冷氣,外面35度,牠幾乎沒辦法活下去,這狗很有自尊,因為是德國狼犬,牠也還聽得到看得到,牠不會在你面前吃你乞憐(施捨)的食物,牠看著食物嚥口水,我躲在電線杆後面,牠抬起頭來東看西看,確定我不見了,不在視野之內,牠才狼吞虎嚥把它(我放的食物)吃掉。」

飛長班,他託人照顧狗,狗卻死在中途之家,他傷心了,改成自己在路邊餵流浪狗,但他的毛毛朋友不是被撞,就是被毒死,明明愛的記憶還很鮮明,卻隨時要幫牠們收屍。

越受挫,王丰越不退讓,開始積極救狗,不在乎狗的美醜年齡,王丰從收容所中領出20多隻快被安樂死的,有傷有病的狗,將狗送醫,再找寄養家庭或中途之家住宿,若沒人領養,王丰繼續付生活費。王丰:「牠很帶種,只要有狗跟牠嗆,即使3倍體積、3倍重量,嗆牠,牠還是上去幹架。」

來串門子這隻達達,運氣好被王丰的鄰居領養,另外5隻,好幾個月也沒人理的流浪狗。王丰:「這隻嗎?」王丰的兒子:「對,牠最黏我,這隻最黏我。」王丰:「這隻叫蜜豆奶,這是義工取的。」

王丰乾脆自己養,全家人一起運狗去加拿大。王丰:「牠眼睛感染牠還得犬瘟,牠還被清潔隊捕捉時,肩胛骨被活生生撇開8公分的裂痕,我撿到牠的時候9公斤,一堆毛病,現在全部都好了,18公斤。」

王丰的兒子:「我幾乎整個人生記憶都有狗,所以(狗) 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所以(有狗)很正常,我們跟牠們講中文,(後來)講英文或中文,喜歡什麼語言都行,牠們聽得懂。」

回家沒休息,餵過狗,急性子動作快的爸爸,馬上又飛車出門,送兒女搭火車去看祖父母,舊車開了20多年,加拿大的家也只有一輛車,實在不方便,王丰對要上大學的兒女很抱歉。王丰兒子:「家裡已經有一車了,所以還能開的時候就開吧。」

王丰的兒子vs.王丰:「不過你的薪水,不要全部花在狗身上,留一點,要生活啊。」

然後他只剩3、4小時睡覺,明天早上有約,要搶救一個重傷的小朋友,4月底,路人通報王丰去撿這隻小黃狗,小狗才幾個月大,遭人虐待摔打,扔在路邊,腸子掉出來,骨盆也碎了,又狼狽又髒,王丰和狗友輪流照顧小黃狗,取名黃小弟,黃小弟很乖,忍著發燒疼痛,幾乎從不出聲,只剩一雙靈活的大眼睛,表露情緒。

黃小弟尿髒了王丰的襯衫,但牠已經夠疼了,幾個月來王丰一放假回台灣,就載牠去尋醫,希望牠健康起來才好找新主人,黃小弟還小,好奇依然很高,吃不胖的小身體到處走。

牠沒犯錯,卻要受苦,而且情況不太樂觀,黃小弟怎麼也養不胖,又經常痛得淚汪汪,醫生覺得牠現在的身體狀況撐不過手術,顯微手術需要的設備,這裡也沒有,黃小弟骨盆受傷太嚴重,從桃園找到台北,還是沒有獸醫有把握能完成高難度手術。

太陽很大,黃小弟在後座不吵不鬧乖乖等,王丰抄了地址回來,載著黃小弟再出發,抱著希望再拜訪另一家新認識的醫院,王丰抱著腸子掉出一截的黃小弟懇求醫生,不厭其煩地從頭說一遍病情,黃小弟繼續忍耐,至少寄養媽媽和眼前的乾爹,是牠可以信任的兩個人類。

黃小弟腹腔已經嚴重沾黏,貿然動手術會要命,但懂得這種顯微手術的醫生,人卻還在國外,這家醫院承諾不收費動手術,只等醫生回來,這是唯一的希望了,暈車的黃小弟,靠在王丰懷裡,今天要再回寄養媽媽家。

載了小孩,趕去機場,王丰今天來機場幫忙,幾隻台灣流浪狗要送出國給外國人領養,留在家鄉台灣,就沒有人愛,在寄養家庭幾個月的照顧下,牠們判若兩狗,乾淨、美麗,看到人不再害怕,會裂嘴微笑,難以想像牠們以前滿臉蟲,滿身傷的樣子,看看這befor和after,有圖有真相,同樣的靈魂,只因為外表不夠美,就被嫌棄。

找到愛之前的這段旅程,狗狗們還是得靠自己,寄養家庭再有愛,也養不起每隻狗,惆悵告別,希望牠們忘記在台灣受的苦,移民去找幸福,台灣已經是全球最大的流浪狗輸出國。

少買一個名牌能救好幾隻狗,很多人抱怨沒人愛,但真有另一個生命愛你時,你怎麼對待?王丰:「所有人救狗的動機,我想幾乎都一樣,出於對這個狀況(限期安樂死)的不忍,因為你不及時出手,這隻狗就要被殺,於是你盡你自己的能力,想盡一切辦法,先把牠救出來再說。」

有些人選擇即使傷心,也還是要去愛,王丰和志同道合的狗有,已經救了近30隻狗,救一隻狗不會改變世界,但可以改變另一個生命的一生,這機會,人生裡其實不多,也許,另一個生命也能改變你。

黃小弟選擇陪在王丰身旁,安靜地向世界告別,台灣的虐狗人,讓牠短暫的一生始終痛苦,但台灣的愛狗人,也讓黃小弟體會過人類的愛雖然是這樣,王丰還是很自責。

這隻7、8歲的老狗,連同狗鍊和碗被丟在這兒,老狗見人就搖尾巴,但主人無情地背棄了牠,繼續生氣傷心,繼續和少少的夥伴一起,面對永遠救不完的毛小孩,這是王丰的選擇。

王丰:「能救一隻算一隻,把自己能力發揮到極限啊,所有救狗的人不都這樣子嗎?你能夠做更多,就是你能夠幫別人,儘量幫嘛,我不是去…因為這些狗從新屋撈出來,為什麼我注意這邊,因為你不救牠,牠就要被殺掉啊。」

駕馭著大飛機在天空時,王丰的心臟很強,要有膽量和抗壓性,但回到台灣土地上,他的心變得很軟,問他太傷心怎麼辦,他說收容所的志工更傷心,因為愛狗人都和他一樣,燒錢燒到極限,也救不了所有狗。

王丰:「於是眼睜睜地看著狗就這樣被殺,然後(志工)最了不起的是,下禮拜來(收容所)的時候,這狗已經不存在了,然後他再來(照顧狗),週而復始再來一次,又開始搜尋標的物(待救的狗) ,掃大便、照相、寫文章(領養公告) ,不是一般人能夠承擔這樣的(情緒)。」

但是小時候,王丰的毛毛朋友,真誠地愛過他,被愛過的人,才願意即使傷心也要堅持,才懂感情可貴,生命不該被買賣,不該被拋棄,人類永遠不應該背棄最忠實的朋友。王丰:「你問我為什麼傷心還要救?你問我4次了,答案很簡單,為什麼不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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